“茹枝,别和他置气。我想吃青城南街的包子,你帮我带嘛。”我拉住她的手,笑嘻嘻道。

她褪下袖子,温婉地笑道:“好,曾公子,想多少,我就带多少。”

“老规矩,我还是要带素包子。”我仍是不死心,继续试探她道。

她温顺地应答道:“嗯。”

“茹枝,你从前是喊我曾司直的。”我压低自己的声音。

她脸上的笑意霎时逃匿得无影无踪。

“还有,我不吃素包子。” 我的语气冷淡。

她的声音微如蚊蚁,细不可闻:“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的名字?”我并不理会她的问题。

“茹蓝。”

无需多言,她应该就是茹枝的孪生姐妹。而这些边国的人的死,前行路上的埋伏,或许甚至连我和她的初遇都是三公主精心策划的剧本。

韩追了一夜,押着真正的茹枝过来,诧异地盯着冒充茹枝的茹蓝,而后恍然大悟地一阵冷笑。

我看着茹枝臂上和腹部的伤,虽然韩已经给她包扎过,但是我心底仍是不忍。

依晏国法律,若在晏国地域谋杀他国百姓,可以用钱财抵命。

我在大理寺哪有那么大的话语权,便顺水推舟地把这个烫山芋头丢给何辰和陈逸处理。

皇上给陈逸来信,让他掩饰此事,三公主继续出城和亲。至于边国的人,何辰从牢里提了个死刑犯出来,许给他家人些好处 ,那死刑犯便应下谋害边国使者的罪名。韩偷去边国使者房里的金银珠宝,又贿赂他们许多珍宝,他们才姑且相信是有人为钱财谋害边国的使者。只是边国的首领信不信,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陈逸磨尽嘴皮,总算向三公主要回了韩。因着她做的事,我虽能理解,但终究是不愿意再去见三公主。赵璇也挽留了我几回,我只得又住下几日,邵寺卿便打发人找我回去。

在离开青城的前一日,我特意回村里去拜别那位柳大爷。

彼时暮色正盛,夕阳恰斜。芳草染青,碧水悠悠。孤烟一缕,晃晃悠悠地升上天际。

他坐于石阶上,摸着白花花的胡子,伴着一群孩子们说话。我想从他口中问问爹的过去。可是真正要问起的时候,我却还是开不了口。

“瑾花一日自为荣。”他转身向我,摇头晃脑地吟诗道 眼尾的皱纹舒展开。绕在他膝盖下的孩子们三五成群,欢快的拍拍手,咯咯地笑个不停。

“这是白居易的诗。”我坦然答道。

“是啊。曾穆这小子最喜瑾这个字,也最爱这句诗。这千年松树与一日瑾花,若是你,该如何抉择?”他笑着问。

我不假思索答道:“瑾花虽自荣却寿短,古松虽命久却易朽。以古松之身,得瑾花之心,可行?”

“话是甚好!可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好事。”

我一时语言凝滞,嘴唇微颤。

夕阳裹挟着无限霞光,坠入青黛般的孤山。

可这份失落并不独属于我。

那也属于十七年前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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