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泥沙混着细细碎碎的石砾滚落脚边。野花星星点点撒向两侧的路,偶尔冒出横七竖八的树叉和枝条,勾着我的衣角。平日里我只觉将军府伙食不行,时常嫌弃他身形瘦削。

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有些东西看起来长得虚,实则是货真价实地重。

农夫不知道是走惯这样的路,还是害怕我们,头也不回地奔在前面。

夜色悄悄扒开天空的一条缝,雾色跟着越发浓郁,只有微微星光泻落。

“快到了,快到了,就在前面。”农夫抬头眯着眼睛瞧着天空,边念叨着,边把我们引到了山脚的小村落。

眼前的两间草屋紧紧挨着,外围砌着一尺有余的篱笆,上面攀爬着各色的杂草。篱笆外是两畦刚翻过土的田地,因在初春,所以少了几分悠然的绿色。

一位农妇佝偻着腰,依着一方水井坐下。她的肩上搭着一块油腻腻的白巾方布,左手持着半旧的锄头,右手提着个破盆子。一见来人,她便站起身来,抓牢手头的活计。

“孩子他娘,来人了,你好好招待下。”农夫摔下篓筐,招呼着她过来。

那农妇怔住片刻,而后瞄了我们一眼,再从里屋取出一兜子青青翠翠的的果子,笑道:“野果子,不值钱,别嫌弃 。”

“谢谢大婶的好意,我朋友伤得严重,能不能先带我们去药堂啊?”搂着怀里的陈逸,看着他几乎昏厥的样子,我的心忽地一阵绞痛。

我害怕会成为别人的累赘,可我不害怕他成为我的累赘。

“别急,你看你还带着个人,这多不方便啊。这样子,我让那老头子去把村里的大夫找来。”农妇挑起一个果子,用衣角粗粗擦了一遍,递到我的手里。

我只得接过去,感恩戴德的话源源不断地从我嘴里流出。

时间似是被人拽住脚,流经的每时每刻都是极令人煎熬。

正等大夫来时,门框倏地被一行人撞开,我欣喜地抬起头,来者却是不善。

一群村民不怀好意地围了上来,一道道直白的目光盯得我浑身发抖。

方才的农夫携着一把生锈的菜刀道:“乡亲们,快把他们抓起来。他们是被官府通缉藏在山里的盗匪残贼啊。”

“傻老头子,还不快去通知官府。我们等着领赏钱。”旁边的高瘦个子的秃头笑嘻嘻地道。

“你们要干什么?”一来本着以和为贵的原则,二来我没单打独斗的实力,我不敢动武,只盼着能和他们说清道理。

“你们瞧瞧,那穿红衣的,还受伤了。啧啧啧,这又是带剑,又是带伤……”

我愤懑不平,恨他们识人不清。正当我要发作,我的脑袋砰地挨上了一棒子。我的头疼得红肿,还未缓过神来,两个大汉就猛地撂倒我,我措不及防,跌落在地上,就连青云剑也被摔出。紧接着,一只黑色布鞋踏上在我的左手上,用力地转动鞋尖并往下碾压。我死命挣扎,想伸出右手去够我的剑,另一只布鞋也跟着踩了上去。我只得忍着这钻心剜骨的痛,缓缓蠕动向陈逸。他神志不清,嘴里念念有词,四肢无力地瘫在随意堆砌的柴堆上。

带头的农夫丢开我,顺手从地上抄起一根毛糙的扁担,就要砸向他。我腾不出手,只得张嘴咬住那人的裤管。

“疯狗!真是疯狗!”他怒喝道,向我拼命地挥舞着雨点般的拳头。

“我们……是从京城来的官员。你们……这群刁民竟敢冒犯朝廷命官,是不要脑袋了吗!”我被迫松开嘴,用尽自己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

一群人面面相觑,纷纷转向带头的那位农夫。那农夫瞬间变了脸色,将信将疑地放下扁担。

我见我的话哄住了他们,忙道:“你们要是……送他去就医,我保证你们今日的过失……就一笔勾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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