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晚春楼。
她一袭嫣红色的水霞锦裙,倚着床沿,春葱般的手指轻轻拂过凳几上盛放得正怒的海棠花。
“真是人比花娇。”我不由地赞叹道。
“官爷,这回找我又是何事?”她转过身来,笑靥如花。
“当然是为了救你。我曾某向来最是怜香惜玉,可不愿你这样的小美人儿白受了牢狱之灾。”我有意地露出了半张花笺。
她自然捕捉到这一幕,秀长的眉头微微一蹙,困惑地摇了摇头。
“或许,我该叫你唐海儿。”我意味深长地盯着她动人的眼眸。何辰不愧是少卿,连数年前被灭门的唐家孤女化身成晚春楼的海棠姑娘的密辛都被他探听到。看来这庄洛彦和叛变势力有些勾结。
“你知道了多少事情?”她的语气开始激动。
“事情的全部我并不都清楚,但足以把你送进牢狱。不过我并不想对付你。”
“你想借我对付其他人?”
“你又何必替他承担罪名?和我们合作不好吗?他在晚春楼可不只安排你一个相好,内宅里更不知有多少莺莺燕燕。又怎值得你搭上自己的性命?”我并不清楚她和庄洛彦的感情,但还是试探地问她 ,企图套出一些信息。
“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景明堂也不会继续允许我的存在。我又何必让他为难……”
突然间,她抽出发鬓间的玉兰簪子,猛地扎向自己的胸口,顿时鲜血如泉涌出。她的呼吸越发沉重,满手都是血。
“曾司直,我相信他。自然不会背叛他。你若将来遇上自己心爱的姑娘,你也会像我这般,哪怕如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不,我不会如你这般愚蠢。”
我慌了神,一遍遍地喊着她的名字,声嘶力竭,却无人回应。
蹲守在门口的何辰把我从一地血污中拉出,轻轻拾去我脸上的泪痕,两手按住我颤抖的肩头,坚定地看着我:“曾瑾,你要知道,这世上的死亡,不是凭你一个人就能拦住的。”
“可是……”
“我懂你的意思。
我会一直助你。”
次日,一封信被呈到大理寺:
城东生李一方家中有制香秘方。罪妇假装与其情投意合,骗取秘方后转卖给庄家。李一方得知后,多次向罪妇勒索钱财。罪妇只好铤而走险,用砒霜毒死了他。罪妇自知罪孽深重,只好以死谢罪。
--六月十四日 海棠
“不!杀死李一方的还有庄洛彦。”
“曾司直,你身为朝廷命官,怎可以随意咆哮公堂?” 邵寺卿怒火中烧。
“曾司直,庄某自认为和您一向交好。可您怎么可以诬陷我的清白?你们曾家想侵吞我们庄家的产业也不是一天两趟了”庄洛彦白净的脸上写满了无辜。
听罢,堂外围观的百姓开始躁动不安,不堪入耳的聒噪声传入我的耳里。似乎有热浪在炙烤着我的双脚,我紧紧地握住双拳,指甲深深地嵌入我的手心。
“邵寺卿,下官认为曾司直并非空口无凭。不妨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陈逸关切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我的身上。
邵寺卿无奈摇手道:“那就依了陈寺丞的话。”
与他清澈的眼神相汇合,我心头一暖,虽然此时此刻置身于舆论的漩涡,但不再畏惧他人灼灼的目光和无端的猜忌:“虽然海棠承认自己杀了李一方,但并没有承认自己不存在帮凶。庄洛彦,你可否告诉我,李一方死的那一天,你身处何地?”
“曾司直,六月七日的时候,是你和徐家的少爷陪着我在水仙楼喝酒。我哪有时间去杀人呢?”庄洛彦微微一笑。
“庄洛彦,大理寺早已封锁了李一方死去时间的消息。你是如何知道李一方死去的时间?看来你就是凶手。”我反驳道。
“这……我是猜测他死于七日。况且李一方死去的那天,我又没有作案时间。”庄洛彦咬牙切齿道。
“可李一方不是在七日死的。请问五日的时候, 你在哪儿?”
“我在……李一方应该死于七日才对。”庄洛彦有些语无伦次。
“曾司直,你这是在胡说什么?仵作检验过,李一方确实死于七日。”邵寺卿发问道。
“弃尸的地方有月汐花,该花会使中毒死的人看上去像是少死两日。”陈逸回答道。
“而且,下官和陈寺丞从李一方的房里搜出来了这张约李一方相见的字条。邵大人,你好好辨认。这字条虽然署了海棠的名,可字却像是庄公子的。不信的话,可以与海棠姑娘的绝笔信对比。”我补充道,字字坠地有声。
“本官明白了。庄洛彦,你以海棠之名约李一方出来,然后下毒害死了他,又让海棠为你担责。”邵寺卿发话把庄洛彦关押进牢。
“案件到此也算结束了。”何辰宽慰我。
“不!还没结束。”我眉头紧锁,心里千思万绪。
这景明堂是什么?李一方或许是发现了庄洛彦与景明堂的关系才被杀害。还有那枚花笺……
“世事难料。何兄 ,你就放任他去吧。只是知道的越多,恐怕危险就越多。曾司直那么惜命,可舍得?”陈逸跟在何辰后面,叹口气道。
“为吾所求,未曾惜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