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辰马上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闭嘴。 宋景睿板着小脸儿道:“你不说哥哥也能猜得到,指定又跟着后街那帮大孩子学的,小小年纪学些有的没的,回头儿告诉你爹,让三叔管你。” 宋景辰立即摇头,拉着宋景辰的小手,乖声乖气道:“哥哥,我改。” 老太太看着小哥俩就乐,捏了捏辰哥儿小肉腮帮子,道:“男子汉说话要算话,咱们辰哥儿是小男子汉吗?” 宋景辰眼珠转了转,不上祖母的当,他奶声奶气道:“祖母,辰哥儿现在还是小孩,长大了再做男子汉。” 老太太循循善诱道:“小孩子亦要说话算话,爱说慌可不是个好孩子。” 宋景辰不服气,心说你们大人每天都在说谎,尤其是娘同大伯娘、二伯娘在一起的时候,都在说谎话,可见说谎话是有必要的。 不然为什么娘夸二伯娘漂亮,二伯娘就很开心,明明二伯娘没有娘漂亮。 爹爹夸娘亲荷包绣得好看,娘亲很开心,可实际上爹爹却从不把“好看”的荷包拿出来给人看到。 还有,刚才祖母和老太君都在说谎,自己和哥哥也说了慌,祖母刚才还夸自己,现在又说撒谎不好。 可见大人的话根本就不能全信! 想到此,宋景辰乖巧道:“祖母,我知道了。” “我们辰哥儿真乖。”老太太慈爱的摸了摸孙子的小脑瓜,满眼赞赏。 宋景辰心想:原来如此,大人其实更喜欢说谎不被发现的小孩。 祖孙三人回到家中,三个儿媳妇听说宋景睿竟然有希望拜在陈大儒的名下,一时间都高兴坏了。 除了姜氏是真心实意的喜极而泣,王氏竭力让自己的脸上挤出个成功的笑来,对着姜氏恭喜。 秀娘也努力向上翘起自己两边的嘴角儿,心里早都哭死了! 之前作梦那事儿谁都知道不靠谱,大家就乐呵乐呵过去了,这次却是真的靠谱了,伤心得都快透不过气来。 ——为什么被选中的不是自家儿子? 这也太不公平了。 到了下午,各房的男人们陆陆续续回家来。 宋大郎听说了小侄子的事后,小小的酸了一把,但很快就想开了。 作为嫡长子,在他心里家族的荣耀更重要。一家人本来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其中有一个出息了,就能把全家都带起来。 宋二郎最激动,直接“漫卷诗喜欲狂”,笑过之后,又忍不住抱住姜氏呜呜哭。 姜氏可太能理解丈夫了,当爹的考秀才四次不中,儿子才六岁就有可能拜到陈大儒的名下,可不老泪纵横嘛。 相比大哥和二哥的反应,宋三郎显然要淡定的多:这才到哪儿呀,万里征程还没有迈出第一步呢。 仕途之难,时、命、运,缺一不可。 就算侥幸登顶,能善终者,同样也是时、命、运,缺一不可,睿哥儿这条科举之路不好走。 晚上,宋三郎洗漱沐浴完毕,洗去一身汗味以及油漆味儿后,这才进屋来。 他看到秀娘霜打一样蔫儿蔫儿地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为儿子扇着风,与往日活蹦乱跳的样子截然相反,不由好笑,故意问她: “娘子为何闷闷不乐。” “因为你娘子生的小孩没有别家的小孩好,所以你娘子闷闷不乐,爹,你快哄哄吧。” 正光着脚丫盘腿儿坐在他娘身旁摆弄诸葛锁的小孩儿头也不抬道。末了他还用他那软糯糯的小奶腔,发愁地叹了一口气,“唉——这就是女人,爹自己的女人自己管吧。” 说完小孩儿又低下头玩儿他的诸葛锁去了。 “你这熊孩子,怎么说话呢,耳朵还长那么长!”秀娘气得要揪儿子的小耳朵,宋景辰四条小腿儿倒腾得飞快,迅速爬到他爹身旁手脚并用扒住脖子—— “爹,救命呀,你的娘子要谋杀亲儿子啦!” 宋三郎大手一托把小崽子捞起来,皱眉道:“什么谋杀?你都跟哪儿学来的这些词儿。” 宋景辰眼珠子一转,“我听说的伯伯讲的。” 宋三郎眯起眼来,“你把说的原话跟爹学一遍。” 宋景辰眨巴眨巴眼,道:“辰哥儿忘记啦,就记住这一句。” 宋三郎把儿子翻了个身,头朝下放在自己大腿上,作势要打他屁股,宋景辰立即嚷道:“爹,爹爹且慢,让我再想想。” 宋三郎开始倒数:“十、九、八、七……” 宋景辰急声道:“兀那小
娘子,你要谋杀亲夫不成?” 宋三郎大概明白儿子跟哪儿听来的了, 他倒没有刻意强调这话本身的好与不好,小孩子本来很单纯什么都不懂,你非要又解释又遮掩,他非但好奇,说不得还什么都弄懂了。 他道:“以后辰哥儿莫要跟着那些大哥哥疯跑,若是离着咱们家门口远了,遇上拐子,哥哥们都跑得快,就只你跑得慢被拐子捉去。” “那样的话,爹娘就再也见不到辰哥儿,辰哥儿也见不到爹娘了,爹娘的眼睛都哭瞎了也找不到儿子多可怜。” 宋景辰小脑袋一歪,自动接口道:“拐子把辰哥儿卖给别人,不是自己的孩子,后爹后娘还会打辰哥儿,骂辰哥儿,让辰哥儿干很多很多活儿,还不给辰哥儿饭吃。” “爹,我都快会背了。” 宋三郎:“……” 小崽子都学会抢答了,这套说辞貌似说得次数有点儿多。 秀娘见儿子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忍不住在旁边吓唬道:“把你卖给后爹后娘算什么,说不定还会把你卖到宫里……” “咳咳咳。”宋三郎忙咳嗽了几声,朝秀娘使眼色,秀娘亦反应过来,自知失言,捏了一把儿子的小肉肉,道:“总之很可怕,你不要以为爹娘在吓唬你。” 宋景辰见爹娘一副紧张的样子,便装作害怕把小脑瓜埋进他爹的胸口,道:“爹,拐子好可怕,辰哥儿听话,不跟着哥哥们乱跑了。” “乖。”宋三郎摸了摸儿子的头,转过头又对秀娘道: “最近城里丢孩子的事不少,尤其辰哥儿这般年纪的最得拐子喜欢,我们辰哥儿生得人见人爱,定能卖个好价钱,若被拐子盯上了,咱们防不胜防,你要看好他才是,莫要出了事后悔不及。” 宋景辰竖起小耳朵听着,有点儿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惧意。 许秀娘也被丈夫说得害怕不已,看来以后得看紧孩子,不能被他以找哥哥为理由偷溜出去。 见娘俩都知道害怕了,宋三郎满意,遂安慰道:“莫要去后街就好,咱们家门口还是安全的,那拐子轻易不敢来我们这一片。” 秀娘忙摇头,“小心一点好。” 儿子真被人拐走,她也活不成了,小崽子再憨,还是自己的好。 眼见时候不早,宋三郎侧身熄灭了桌上的油灯。 不熄灯小崽子不肯睡,大人有多困倦,崽就有多精神,宋三郎实在怕了儿子这点。 “爹,好黑呀,有鬼,我害怕。”说着话小孩儿滚进宋三郎怀里,寻求保护。 宋三郎圈住他,心说哪里来的鬼,你爹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鬼,连爹都不怕,你怕哪门子的鬼。 秀娘信神不信鬼,因为信神有好处,信鬼除了自己吓唬自己啥用也没有,见过神仙显灵的,她可从来没见过鬼显灵。 真要有鬼,那些冤死的鬼怪怎不见一个报仇成功。 秀娘道:“哪里有鬼,那是树枝的影子,不是鬼。” “不对,是鬼假扮成树枝的影子。” 秀娘被噎住。 宋三郎低笑,拍了拍儿子的背,道:“辰哥儿觉得爹厉害孩是鬼厉害?” 宋景辰十分肯定道:“当然是爹厉害,爹的拳头一下就能把鬼打趴下。” 宋三郎身体上的强壮以及平时处理任何事情都波澜不惊的态度给了宋景辰莫大的安全感,在他眼里,爹是无所不能的。 宋三郎:“辰哥儿长大了也会像爹这般强壮,现在我们还小,但已经长力气了,现在自己把小拳头攥一攥。” 宋景辰照做,用力握紧了小拳头。 宋三郎道:“感受到力量了吗?” 宋景辰点点头:“感受到了,爹。” 宋三郎:“现在告诉爹,力量在哪里?” 宋景辰不假思索道:“在辰哥儿的手心里。” 宋三郎肯定道:“没错,力量就在辰哥儿自己的手中,所以辰哥儿相不相信自己可以对付那些弱小的鬼?” 宋景辰道:“辰哥儿可以打倒像哥哥那样弱小的鬼。” “……”宋三郎抚了下额,道:“那辰哥儿就负责把小鬼打倒,爹帮你把大鬼打跑,好不好?” “好。” “好就睡吧,嘴巴闭紧,不准再说话。” …… 过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又睡不着的宋景辰小手扯着他爹的胡子,嘴里念念有词:“拔呀拔呀拔,哎呀呀,拔出一个爹爹来,一个爹,两个爹,三个爹……”
宋三郎咬牙,“宋景辰,你还想有几个爹?” 宋景辰迷迷糊糊道:“很多很多个。” 宋三郎:“……” 宋三郎胡子太多,宋景辰数不过来,眼皮子开始打架,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孩子睡着后,又沉了一会儿,等儿子睡踏实了,宋三郎才趁着月光把孩子的小手轻轻掰开,把自己的胡须爱惜得从孩子手里解救出来。 秀娘轻声道:“尽惯着,早晚把你的胡须嚯嚯完。” 宋三郎轻笑了声,把儿子抱到隔间儿放好,孩子这种东西,看着可爱,养起来费心,你得时时刻刻操着他的心。 回到大床上,只剩下夫妻俩人,秀娘闷声道:“三郎,你说睿哥儿真的能拜到那个陈大儒的门下吗?” 宋三郎肯定道:“应该能。” 小侄子的资质虽不能说是奇才,亦不远矣,再者,仅就坚韧和心志这块儿就少有人能超越睿哥儿。 若那陈大儒真如传说中那般爱才,自不会放过一棵好苗子。 秀娘难过道:“那我们辰哥儿怎么办呀?哥哥那么会读,衬得我们像个小傻子。” 宋三郎摸了摸秀娘的头,温声道:“娘子莫要拿人家长处与自家孩子的短处相比,睿哥儿亦有很多不及辰哥儿之处,莫要看轻了自己的孩子。” 秀娘道:“我听说核桃能补脑,要不我们给孩子买一些吧。” 宋三郎哭笑不得,敲了一下秀娘的头,“这你也能信,倘若真如此,那核桃还能轮得到你买?” 秀娘一想也是,自己好笨,这么简单的弯儿都绕不过来。 这时,宋三郎严肃了语气道:“刚才娘子的行为其实大不妥,咱们辰哥儿心大还好些,倘是换了其他孩子说不定会很伤心,本来就不如哥哥,还要被自己亲生的爹娘嫌弃。秀娘想一想孩子是不是很可怜。” 秀娘闻言拍着自己脑门儿,懊恼道:“我只顾着自己心里难受,竟没想到辰哥儿的心情,真该死。” 宋三郎握住她手:“无妨,这次没想到,下次注意就好了。人哪有能面面俱到,一时想不到再正常不过,娘子勿要太过自责,你是他的娘亲,不管做了什么,出发点都是为孩子好的,为夫能理解。” 秀娘忍不住靠进丈夫宽厚的怀里,“三郎,你真好,比我见过的男人都好。” 宋三郎轻轻揽过她,在她鼻尖轻啄了下,“睡吧。” 秀娘也在男人鼻尖轻吻了一下,小狗舔一样,宋三郎就笑。 秀娘霸道地捂住男人嘴巴,“不许笑。” “哪有你这般霸道的小妇人。”宋三郎拿开秀娘的手,笑道。 秀娘娇道:“因为我夫君是最好的夫君,最疼我们娘俩呀。” 宋三郎:“……” 第二天。 一夜过去,秀娘对二房的羡慕嫉妒恨消化得差不多了,又颠颠儿得跑到二房去跟姜氏八卦自家老太太竟然在京中认识那么厉害的大人物。 天啊,那可是伯夫人呀,跟自家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竟然给了自家老太太面子。 姜氏嫁到宋家的时间早,曾听丈夫说过几次老太太的身世,知道老太太颇有来历,昨天亦听儿子说了老太太把自己的陪嫁送了伯夫人。 听完,她亦是感动不已,只有同为女人,才能明白老太太这些年的不容易。 如今她听秀娘的话意,竟好似不知道人家为什么卖给老太太面子,细一琢磨,估摸着是老太太交代了辰哥儿,不准说出去。 自家占了天大的便宜,姜氏心里多少有点儿不好意思,今日对待秀娘格外实诚,把自己做的一对儿菊花盘扣拿出来送给秀娘。 秀娘只当她人逢喜事精神爽大舍财,不要白不要,美滋滋收下了。 王氏一宿辗转反侧,只恨自己肚子里没生出来一个争气的货,闹心! 她本不想去二房让姜氏更得意,可看到许秀娘过去,她一下子坐不住了。 也顾不上羡慕嫉妒恨,赶紧地跟过去了,别的不说,睿哥儿若真的能拜在陈大儒的名下,先不说以后,就是当下,对自家也十分有利! 竹姐儿的身价高低都能往上抬一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