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西南六十余里外,有一不足三十户人家的小村子,因着这个村子挨家挨户皆种桃树、李树,故而得名桃李村。
日头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却是看着浑浑噩噩的,没有任何温度可言。
王灼儿带着叶子不带犹豫的进了村子,顺着村落两排农舍的小路,由挨村口的第一户人家一直往里,最终停在了一户靠村尾的人家门前。
她站定在这户人家用超过半人高的竹篱笆围起的院子外,瞥见挨着竹篱笆共生的两种植物,惊喜于看见这两种植物已经盛开的黄色和紫色的小花。
“就是这家了!”
“小姐,你如何就确定是这家?”
“这家篱笆边上种的全是萱草和返魂草,恰巧对应我哥哥和我的名字!”
王灼儿说着又仔细瞧了瞧院子里已是亭亭如盖的种种果木,借由一些挂满枝头的果实分清了这院中种有桃、李、杏、梨以及葡萄诸如此类。
“我哥哥曾经答应过要替我寻一处清净之地,盖上几间小屋,辟一处院子。然后在院子里种上代表我们兄妹名字的萱草和返魂草。当然,为了让我一年四季都能吃上果子,他还承诺了要给我种桃、李、杏、梨、柿子这类的果树,并且搭一个大大的葡萄架!所以,一定是这家!”
王灼儿由徽帝的密信知晓有人在青州的桃李村发现了她哥哥的下落。如今眼见桃李村这户人家萱草和返魂草围满了院子,桃李杏梨甚至于葡萄架都如她兄长曾经所言的一模一样,也就更加的笃定。
只是在这篱笆小院外站久了的王灼儿蓦然生出了一股类似近乡情怯的情绪。她一想到此时此刻自己与失散多年的哥哥许就只隔这一片篱笆院墙,有种像在梦中又保持着清醒的感觉,知道很美好却是假的。
“叶子,你看我今天穿的这身衣裳可还合适,妆发有没有乱呀?你说,一会儿我要是见到我兄长了,一开口该说些什么好呢?”
叶子对上真诚向自己发问的王灼儿,由王灼儿的无所适从觉出了她欣喜中所带的忐忑。
“小姐,我们不妨先进去再说!”
叶子话罢走在前头,预备替王灼儿扣起这紧掩的院门,却是一伸手便轻而易举将这两扇简陋的木扉柴门给推开了。
“小姐,好像没有人!”
“没人吗?”
王灼儿满心的忐忑因着一句“没人”慢慢趋于平静,她抬头了看了眼还在半空的日头似想到了什么又开始说着。
“庄户人家,这个时辰指不定还在田间劳作呢!我们进屋去等,我要给我兄长一个惊喜!”
王灼儿全然放下了心中的忐忑,迈着轻快的步子进到了院子当中。
她放眼于这还算得平整干净的院子,不经意的角落还留有未被铲尽的草根,也就猜着这院子应是在不久前被人打理过。
只是这院子被人打理得齐整干净,坐落于院子正中的上那几间落锁的小屋却是泛着陈旧的味道。因为那门上扣的锁头已是看着锈迹斑驳,甚至于小屋紧闭的窗户上挂的重重叠叠好几层的蜘蛛网,更昭示着这几间屋子已经久未住人。
“你们是什么人,进到阿萱家院子做什么?”
正当王灼儿纳闷之际,一个略显粗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循声回转过头正见一个扛着镢头过路的农夫正于篱笆院外显着几分警惕。
“这位大哥,你说的阿萱,可是叫颜萱?我是她妹妹叫颜青苑,特意来寻他的,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你就是阿萱的妹妹?”
农户听得王灼儿的话疑问出声,他话说完又是细细打量了一番王灼儿,得见王灼儿的模样确实与自己印象的阿萱有那么些相似,显着几分遗憾出声。
“姑娘,你来晚了,阿萱他已经死了!”
“死了?”
王灼儿听得一个死字犹如晴天霹雳,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她半天反应过来显着难以置信的看向了那农户。
“他怎么会死的?”
“唉~”
农户见得瞬间像是丢了魂的王灼儿,哪怕有那么些不忍心,却还是显着遗憾的开始道出事实。
“六年多前吧,我们村里几个婆娘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发了一个受伤的年轻人,招呼我们将人给救了回来。起先,他可能因着伤势过重,以前的事全不记得了,伤好后不知道去哪就留在了我们村子里。阿萱是个善良实诚的小伙子,总想着做些什么报答村里人的救命之恩。他发现自己会些医术,就上山采药无偿替我们村子里的人治病治伤。后来更成了咱们这十里八乡治病救人的大夫。”
农夫说着说着同样陷入了回忆中,不自觉的想起了记忆中那个善良能干的小伙子——阿萱
“大概两年多前吧,他记起了以前的事,说自己叫颜萱是秦城人士,当年被劫匪追杀,为了活命才跳进了河里。还说自己有个妹妹,就要嫁人了。他原想回秦城见见妹妹的,却在无意中发现自己身中剧毒,说是活不久了也就断了这个念头。甚至于,小伙子还好好的就一个劲托村里人能在他死后帮忙打理院子,说是他妹妹喜欢满院子的桃李杏梨,不希望给荒废了。在那之后不久,阿萱有一日上山采药,整整三日未归。村里人都觉得不对劲,于是叫了我们几个庄稼汉一道上山找了大半天。等在我们悬崖下找到人时,他的脸已经被豺狼啃得认不出样来了…”
“不可能,我哥哥不会死的!他答应过我一定会活着回来见我的,不可能的!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的!”
“姑娘,我一个庄稼汉有什么可骗你的呀!你若不信,阿萱的坟就在这屋子后面,当年我们村里人一起帮着给下葬的!”
王灼儿尽管嘴上一个劲的说着不信,但在听得农户的话后却是不带犹豫的跑到了屋子后面。
她于那熙熙攘攘的草丛中瞥见了一块半旧不新的墓碑,隐约见得碑上所的“颜萱之墓”四个大字,顿时觉得脚上有如被焊上了千斤铁链。尽管沉重无比却又是一步一步的迈上了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