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郁将尚未用完的布条用木瓢中的清水浸湿,随后来到床前,把冰凉湿润的布块帖在司意兰滚烫的额头上。
受到了寒意的刺激,司意兰闭上嘴巴,不再呻|吟,只眉头仍紧皱着。
宋郁正要收回手,却被司意兰一把抓住了手腕。
司意兰手心火热,那温度叫宋郁有些担忧。
“司意兰?”莫非是清醒了?
司意兰没有回应,他仍旧闭着眼睛,神色虚弱至极,但握着宋郁手腕的右手却丝毫没有放松。
宋郁试图想把手抽回来,但只要他一用力,司意兰的右手也便跟着一起用力,动作牵动肩背,黑红的血渍便在包扎伤口的布条上扩张开来。
如此反复了几次,眼看着司意兰的血已将布条染到红透,宋郁叹了口气,只有随他去了。
夜深风寒,山风虽被挡在洞外,寒气却肆无忌惮地侵袭进来。
纵使洞内着篝火,宋郁依旧打了个寒颤。
他低头看看司意兰,一个天然而且绝不烫手的人体火炉。
宋郁撇撇嘴,反正自己手腕也被捏在对方手里,总不能一整晚都维持一个半跪于地的别扭姿势不睡觉吧。
并未挣扎多长时间,宋郁翻身上了床,躺在司意兰右侧。
人体不正常的温度传递过来,驱散了洞中的深寒。
宋郁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身体,经历一番凶狠争斗的疲乏终于涌现,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明天,明天一早就把脸上这张该死的面具撕下来!
这是宋郁陷入沉睡前脑中最后的念头。
这一睡便不知睡了多少时辰,等宋郁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洞外已然天光大亮。
他侧过头,看到司意兰苍白平静的睡脸。
那张俊美的容颜皮肤白得近乎透明,整张脸仿佛白玉雕成,没有半丝血色。
如果不是因为感受到了从司意兰身上传来的体温,宋郁险些要以为司意兰已经死了。
所幸的是,司意兰抓住的力道比起昨晚已放松了许多,宋郁趁机将手收了回来。
手腕被司意兰握在手中整整一夜,宋郁一动,整条胳膊都酸痛起来。
他并没忘记昨晚入睡前自己想的是什么,甩甩手,翻身下床。
宋郁背靠床沿,从怀中掏出那个晶莹剔透的玉瓶,拔掉瓶塞,将瓶中无色透明的液体倒在手心里。
随后,他仿照着当初司意兰对他做过的那般,自鬓角到下颚,将液体均匀地涂抹开来。
液体沾到的地方渐生凉意,不一会儿,下颚与颈部相连的地方开始发痒。
宋郁伸手一摸,果然摸到了细微的缝隙,再细细一捻,面具的边沿已然微微翘起。
心脏快跳了几分,宋郁深吸一口气,猛然一揭。
仿佛有风拂过脸庞,脸上一凉,随即,宋郁手中多了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
手指摸上脸颊,不同以往的触感叫宋郁心头百感交集。
他有些自嘲,活了二十年,竟然连自己长着一张怎样的脸都不知道,这也算得上是人间奇闻了吧。
不远处,昨晚升起的篝火余烬未灭,焦黑的柴堆里红光点点。
宋郁狠狠捏了手中的面具好几下,随后一甩手,人皮面具如纸一般,飘飘然落在篝火的余烬里。
火舌窜起,没花多长时间,便将那副让宋郁恨得咬牙切齿的面具吞噬得一干二净。
宋郁冷哼一声,他转头看向趴在床上仿佛死了一般的司意兰,眼里有几分得意。
菱花铜镜就在身侧的矮桌上,镜面折射着微黄的光。
真相仅在咫尺间。
宋郁伸手,将铜镜从桌上捞过来,移到眼前。
沾染了灰尘的镜面依稀映照出一张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