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雪来得格外早，从万籁寂静中醒来，已有一层银霜积在路面上。
阳光带着些许暖意洒落下来，整个世界都亮晶晶的。
宋府里丫鬟小厮忙里忙外，似乎是什么好日子。
“二小姐，今日要多穿些，外头积雪了。”云枝正轻手帮宋听禾挽发，少女约莫十六的年纪，肤光胜雪，眉目如画，容貌姣好，只是身上总挂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清冷疏离。
宋听禾点了点头，“就穿阿行送我的那件天青色斗篷吧。”
少女的声音亦是一贯清冷，只是在提及口中人时，却也不易察觉地带了一丝暖意。
云枝掩嘴笑了笑，“小姐终于舍得穿表少爷送的衣裳了？”嘴上说着，手上拿起一支碧色的玉兰花簪子轻轻替宋听禾簪上。
“就你多嘴。”宋听禾淡淡睨了云枝一眼，语气却并无过多责备，嘴角却挂上了浅浅的笑容。
穿戴好衣裳，宋听禾在云枝的陪同下踏出院子，往前庭去。
一路上丫鬟小厮们纷纷侧身行礼，“二小姐。”宋听禾皆一一点头。
正瞧着前庭的影子呢，便见一人大步流星迎面走来，只见那人欣长的身形着一身戎装尚来不及脱下，肩头还挂着星星点点的白雪，长发高高束起，斜飞的英挺剑眉，将少年将军的意气风发发挥到极致。
方行渐来得着急，身上还带着未消退的凉意，望向宋听禾的目光里满是柔情。
“怎得回来得这样早，我正起了个大早，准备出门迎你，却要你先来寻我了。”宋听禾眉眼带笑，站在原地只等方行渐走近。
方行渐低头任由宋听禾替他轻轻扫去头发和肩上残雪，柔声开口：“不忍你在外头等我，天寒受冻，我提前一天便出发了，不曾急忙赶路，一路游山玩水，你可不必担心我。”
宋听禾实在忍不住弯了眉眼，对自己一向一丝不苟的方大少爷此刻都发丝零乱、衣衫带泥，却说是游山玩水。
兖州距离京有十日脚程，就算方行渐军马精良，提前一日启程也要今日傍晚才到京都，如今这一大清早便已到宋府了，想来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
思及此处，宋听禾心中仿佛流淌着一股温泉水，本想责备他几句不仔细自己身子，却在见到少年咽下乌青时化作一声轻叹，只轻轻应了一声。
“好。”
云枝轻声提醒着，“小姐，表少爷，这会子老爷夫人应当起来了，不如去前厅候着吧。”
宋听禾点了点头，便同方行渐一道前去。
本就没多远的路上，方行渐在她耳边念念叨叨不停，在兖州有多少奇闻趣事，一路上途径多少村寨，宋听禾都毫不厌烦地一一应着，很快便到前厅。
正巧碰上宋乘和夫人沈氏。
宋乘年岁不高，因是朝中史官，一身清流官的气质更是衬得他温润而泽，夫人沈氏生下宋听禾时还不及二十，因而如今正是妇人风韵犹存时，姣好的容貌和身段，加上如沐春风的笑容，正是羡煞旁人。
“渐儿一路上辛苦了吧，亏得我和你宋伯伯起了个大早，不然又要叫你等了。”沈如月拉着方行渐和宋听禾坐下，赶紧让下人温一壶牛乳茶来给方行渐去去风寒。
方行渐道：“不辛苦，此去兖州多月，皇命急诏出京，临行前也不曾拜别宋伯伯和沈姨，我心里惦念得紧。”
宋乘喝了口热茶，闻言大笑一声道：“可别以为我不晓得，你惦念得哪是我们这两个老家伙。”
分明是一届官，打趣起人来却如武将一般直率，叫沈如月都郝然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方行渐也不是个脸皮薄的，望了一眼早已习惯的宋听禾，大方笑着应下了。
云枝一众下人们见到这其乐融融的场景都不由得轻声笑了出来，“老爷夫人如此疼爱表少爷，想来咱们府上好事将近呢。”
方行渐又陪着说了一会子话，便起身告辞，沈如月也道：“圣上特许你先行回府，如今时候不早，快回府洗漱一番进京面圣吧。”
宋乘正忙着欣赏方行渐沿途特意从小纪台淘来的画古迹，这才反应过来，也不多说什么，只叫宋听禾送方行渐出府，惹得宋听禾无奈失笑。
望着两人一同离去的背影，沈如月柔声道：“渐儿这孩子是个有心的，连日奔波，一大早连自家府中都不曾回，便先来瞧杳杳，日后想必会真心待她。”
宋乘闻言也并未抬头，依旧探着头看画，只淡淡道：“如今他只是少将，日后若是平步青云，人是会变的，杳杳是个有主意的，夫人莫急，就让她自己相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