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也不是。”见他动作停下来,我便干脆坐起身来,“我只是有些好奇……”

哑奴收起药瓶,准备起身离开,“药已上好,奴告退。”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拉住,“怎么了嘛,我就随口问问,你吃醋了?”

他垂下眼眸,神情落寞地缓缓摇头。

“那你坐回来,再多陪我一会儿。”

他沉默地坐回到我边上,我趁机贴靠过去,唇手并用地好一阵安抚才打消了他吃飞醋的念头。

但在我心里仍然是埋下了怀疑的种子,第二天我找借口出外逛街,去了方意安送我的那间私宅。

原先那间没来得及收拾的偏院,地下机关密室已经被填了,现在走遍各个院落也都只是一座普通的府邸。对于方意安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他会处理得连一点痕迹都不给我留下。

“公主,天色不早了,我们早些回去吧。”跟我出门的宫女小心翼翼地上前劝道。

我大概是有些不甘心,真相不真相得无所谓,只是不喜欢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像个傻子。不过这一回我倒是能肯定,有人在暗中跟着我的车驾。

本来是该往公主府方向行进,我故意让车夫绕路,再去一趟东市。

路过御街时,突然一队巡防营的人马甩着马鞭一边清道一边疾行,车夫赶紧避让,堪堪躲过。车厢里只不过是晃了两晃,我倒也没什么事。

“怎么回事?他们看不见这是公主的马车吗?巡防营的人怎么这么大胆?”随行的宫女气得厉害。

车夫看得清楚,小声说道,“他们拿的是金色令旗,怕是有什么紧急任务,所以才不顾其他车马。”

不一会儿又有一队御林军也跟着急匆匆地往城门方向去了,似乎真的是出了什么事情。

我从车窗里探头出来吩咐侍卫去宫里打听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正要放下帘子坐回去时,被街对面的目光吸引,随即望了过去,确是熟人。

“兄长?”下意识地又唤出口,本不该再这么叫了。

沈云舟直直地望向我这边,他一身常服,手边正牵着一个三四岁年纪的孩童。

与我目光相交之后,他把孩童托付给一旁随从,便径直朝着我马车方向走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些紧张,或者说是心虚。

“参见福荟公主,方才那些人马疾行是否惊扰到了公主?”对方站在车窗边上,语气温和又不失恭谦。

“没……没事,沈大人这是带孩子逛街?怎么不见你夫人?”也不知道他是几时成的亲,孩子都那么大了。

沈云舟回头望了一眼街对面的孩童,微微一笑,“那是念儿,是下官的外甥。”

“原来是茹姐姐的孩子,都那么大了!”我下意识脱口而出,但说出口后才觉得不对,越发心虚,生怕沈云舟看出些什么。

而他似乎没听见我刚才说的那句话似的,“下官准备去醉仙楼买些点心,若公主不嫌弃的话,可否赏脸同去,喝杯茶?”

“啊?这……好吧。”大概是因为面对沈云舟,就没办法拒绝,谁让他是原身的血亲。

我们到了醉仙楼之后,去了楼上的厢房,侍从先打包了点心带着小外甥沈念回府,厢房里就只剩下我跟沈云舟。

“如今看到你过得不错,我也算放心了。”沈云舟突然开口,虽没有明着指出我的身份,但也已经暗示他都知道了。

这回轮到我尴尬了,不知道是该解释还是道歉,最后干巴巴地唤了他一声兄长就说不出别的话来。

“其实一开始我也不太敢认,因为你的模样长开了,跟我印象中的小妹已经有很大差别,这几年你也是不易,沈家的事你不必自责……爹娘、祖父若是知道你还在世,应是欢喜,但如今你身份特殊,还是不要认亲了,对大家都好。”

他三言两语地就替我排除了顾虑,还是一如既往地善解人意。

我眼眶有些湿润,说不上是自己的情绪,还是原身对家人的眷恋。

“家里……他们……身体可还好?”

“祖父年纪大了,不过倒还康健,爹娘跟叔父也都很好,你不用挂念。我如今在朝堂上也算勉强站住脚,这才把茹妹跟郑妹夫接回京中,沈家虽然没有了爵位,但人脉还是有一些的。念儿也到了开蒙的年纪,将来读在京中是要方便些。”沈云舟与我拉扯着家常,时光仿佛回到了我刚来这个世界那时。

沈家那些人他都提到了,但却故意忽略掉了我那便宜爹跟他小妾生的儿子。

不等我开口问,沈云舟便面色尴尬地简略提了一下。

好家伙,晖哥儿果然不是沈仲彦的种。本来沈家被撸掉爵位之后,一家人回了老家,虽然官位没了,家底还是有一些的,比起地方上的富户还是强了不少。然后秋姨娘开始作妖,联合自己姘头从沈仲彦那儿捞了不少钱,就直接跑了。

随着晖哥儿年纪越来越大之后,五官眉眼完全不像沈家人,再加上沈仲彦本来就对秋姨娘怀恨在心,就派人去追查了一下,当初他外放在沧州时,秋姨娘早就跟人好上了,那孩子的眉眼就跟野汉子长得是一模一样。

沈仲彦虽然一直想要儿子,但也没大度到替别人养儿子,所以就打算把晖哥儿送走。

结果被沈老爷子教育了一顿,把孩子留下来了,认做了沈家的义子,还在记在沈仲彦的名下,算是让他好好记着自己当初造的孽。

我就说嘛,秋姨娘当时拦着不让人看婴儿,就是怕被有经验的大伯娘他们看出端倪来,明明是足月的孩子非说是早产儿。

后来我自己也好奇地去打听了一下,沈云舟没告诉我的事情——沈仲彦一把年纪了仍然还想再拼儿子,当年司徒珏送给他的小妾是没敢留,但他又纳了两房年轻的妾侍准备再努努力,结果把身体亏得太厉害,据说一直用着偏方调理,看着模样比他大哥,甚至比他爹都要老。

大概他命中无子,再努力也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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