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秭她……”如葵喃喃出声。
“为何你阿姊她不告知与你?还是你阿姊她是不是生你气了?”殷母看着被打击的不轻的小女儿,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你可知有情人之间最为可贵的是什么?”
自己的这个小女儿什么都好,听话乖顺,明事知理,良善重情,但就是在男女情爱这一道上死活不开窍。
你若说她可能是个蠢笨的,但她不管是在帮自己算账理财掌房管家上,还是在世家豪门的交际应酬中都能处理的极为妥帖完善,怎么也和蠢笨扯不上关系。
你若说她可能单单不理解人与人之间的情意,那更不是,如葵对父母手足的亲情,主公家臣的忠义,甚至知己至交的友谊都有自己独到的想法和见解,不仅知之甚深还极为重情知义,而她就是不能理解任何关于男女之情里的弯弯绕绕。
“是那不知从何而起,不知所谓的,情意?”如葵瞥了自己阿母一眼,试探的回复说。
殷母头痛,真是不知家里走了什么风水,明明殷府往上数,自己的君姑君舅,如葵的大母大父举案齐眉恩爱白首;往下看,自己和她的阿耶也是情深意笃两不相疑;再不济,就连她刚刚出嫁的阿姊,也都算是嫁予了相知有素的有情之人。
“那你觉得人们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情意?”
虽说这其间道理并不是非得人人知晓,但作为阿母,自己还是期望如葵能嫁予自己真正倾心不负相托之人啊。
如葵看着殷母,她理解殷母的心思,但是那真的是少数中的少数啊,总不能我周边都是遇见了真爱的有情人,到我这里便成了一定能遇见吧?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让自己的阿母早早断了念想,“因为见色起意?”如葵朝殷母笑的灿烂。
殷母气结,“算了,有些道理,只言片语是说不清的,不日便要给你大兄相看新妇了,我会同韦宫长商议,平日的课业允你只上半日,另外的半日,你来帮我操持宴会款待宾客吧。”
大兄要相看新妇了?也就是自己马上要见到阿嫂了?!
如葵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阿嫂了。
说起如葵的阿嫂,京畿盛传殷家选新妇是按着已经出嫁了的长女为标准寻得,确实,殷家这届男嗣只得一人,故而此次说是给殷府长子选取新妇,不如说是在为殷氏全族选取宗妇。
殷氏对外放出的口风,是要求新妇淑娴慧德,恤老悯幼,祭祖宴宾,首领族妇。如葵记得当时参加各种宴会时听到未婚小女娘们的私下讨论,觉得殷氏的要求未免有些苛刻,哪能人人都如殷氏两姊妹般淑慎其身的。
但若一新妇日后铁钉铁地必成一族宗妇,那里面的门道就太多了,比不得寻常娶妻。
主要是因为一族宗妇的权责干系甚大。对内,需要整合家族财务,管理族内人员,确保家族传承与继承。对外,则要维持家族关系网,进行些必要的夫人外交。
总的说起来就这么几句话,但实际上需要处理维系的事项极为细末繁杂。就以对外的夫人外交举例。夫人外交并非只是参加会宴,品茶插花,而是维系家族不方便对外的关系网。
一般以一族的主君为中心,上至其顶头上司,下到得重用的派系下属,具有同父子意义等同含金量的师徒,平日不来往但却疏忽不得的亲属旁支及朋友世交等等等等,均要时时与宴交流或设宴款待,维持上方友好同盟关系甚至实为敌对但表面友好的诸多关系。
这还没完,四时八节的各项礼尚往来,送什么礼,怎么送礼,什么时候送,多一分嫌重,少一分则又显轻,这其中的分寸拿捏都是宗妇的必备知识储备。
更别提,四时八节只是固定的流程开支,如果是硬要死记硬背倒也可行,但人是活泛的,一年到头又怎会只过这些节气。
不说丧葬祭祀,单说过寿,归京,婚假,诞子等此类的喜事,需要注意的礼节问题就如山多,轻忽不得怠慢不得,虽说力道情意到,但最好还是亲自过府拜访。
这一但牵扯到过他人府邸拜访,就有另外一套流程和注意事项,那府家的人员关系,明面上的利益牵扯,私下里的阴私官司,那个时候就不单单说你个人是如何机辨灵活了,更多的讲求的是你平日里的那些水磨工夫,信息收纳。
所以说,要求一族的宗妇淑娴慧德,恤老悯幼,祭祖宴宾,首领族妇,那要求真的是一点都不多。
如葵敬佩每一位成为一族宗妇,还能极其成功的女人。上一世的她对于这些不能说全部了然于心吧,那也算的上是游刃有余了,但自己的下场着实算不上好。
而且自己真的无意于此啊,与其花时间花精力去记各家的家族脉络人情喜好,自己更愿意去多读几本,更愿意看看自己养的草植长势如何。
志不在此啊志不在此。
虽说自己无心此道,但还是真心佩服能精于此道的女子的,譬如自家阿母和阿姊,再比如即将见到的自家阿嫂。
说起来真的也很神奇,阿嫂虽然长得和阿姊如藿南辕北辙:阿姊长相和气质很统一都是柔美如水般温婉式的,而阿嫂的行事风格性情秉性虽和阿姊像了个十成十,但长相却面若桃李灼灼其华。
未见真人之前,真的很难想象,那样柔顺如水般的性子是怎么套到艳丽如火般的壳子里面去的,虽说矛盾是真矛盾,但反差也是真反差。
而且这种极致反差带来的便是极致的吸引力。如葵记得孚上一世对阿嫂有过一番分析,现在想来有些部分还是觉得极为贴切的。
她当时便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看着药炉,边对着如葵一顿输出:“你那阿嫂着实厉害,对你看惯了一家子清水芙蓉女子的阿兄而言,这样热烈似火的外貌绝对算的上是致命的吸引力了;对于你刚刚嫁女的阿母来说,横空出现一个行为秉性都与你出嫁的阿姊像了个十成十的女娘,没当场下聘,都是你阿娘的休养功夫到家;更别提你了。“
孚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白了躺在床上的如葵一眼,”你是不是将对你阿姊的依恋统统转移到这位嫂夫人身上去了?“
”没……“如葵小声反抗着。
”别说没,就冲你这一丁点都听不了别人说你嫂子的不好情绪,你还说没?”孚说着又大大白了一眼如葵,“要说最闹心的应该是你阿姊了,家里突然冒出来个西贝货,还被自己家人当成宝贝一样捧着,换成是我呕也呕死了。”
这就是如葵觉得不是很贴合的部分了,自己阿姊和阿嫂相处的非常愉快的,哪像孚说的那样,孚说这话绝对过于恶意揣测无中生有了,被白了许多眼的如葵心里暗暗地下了结论。
想到自己马上就能见到阿嫂,如葵本不情愿备宴应酬的兴趣总算高涨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