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未时,上卦,并州水军大寨外围。
梁兴、候选率领着四万西凉轻骑急驰而来,所过之处烟尘滚滚,如同一条黄龙,张牙舞爪气势汹汹。梁兴骑在马上,远远眺望并州水军大寨,昔日繁华热闹的并州水军大寨早已变得冷冷清清,只有几十艘大船静静地停在码头上。
“吁!”梁兴勒住战马,右手高举,做了一个减速的手势,回过头来看看候选。“怎么样?老侯?咱俩先去看看?”候选晃了晃大脑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也好,先近前看看,能攻则攻,不能攻就地扎营!反正也不急在一时。”
在千余骑兵的簇拥下,梁兴、候选靠近了并州水军大寨,眼前赫然出现一条长渠,长有十里,宽三丈,不知道有多深。两人立刻傻眼了,韩将军不是说没有十天半个月,汉军挖不出这样一条长渠吗?怎的竟然挖成了?难道是鬼斧神工不成?
两人打眼观瞧,长渠中碧波荡漾,深不见底,中间似乎还有鲤鱼腾跃其间。长渠内是一圈土堆的长堤,其中收数百个豁口,都用厚实的木板堵住,后面不知道藏了些什么。长堤后面,汉军早已深沟壁垒戒备森严。
透过长堤,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数千汉军正在向大船上搬运粮草辎重,显然,汉军水师准备开溜了。梁兴、候选两人都是西凉地区有名的豪强,可谓是身经百战了,一眼就看明白了。汉军挖长渠筑长堤,为的就是抢运辎重粮草,一旦冀县陷落,就会尽焚粮草辎重,上船一走了之!
要进攻长堤内的汉军,必须先过长渠,这就要砍伐树木,捆扎木排,然后在木排上钉上一层木板,这样骑兵才可以过去。或者骑兵下马,手持盾牌,作为步卒攻击。可是这些准备工作,没有三两日是绝对做不完的。
“唉!”梁兴叹了一口气:“传令!将这里的情况鹰信给韩大头领。”他回头看了一眼候选:“我说老侯,啥也别说了,扎营吧!用过午饭之后,全军上山看法树木,尽快开始进攻!”“只能如此了!”候选长叹一声,两人打马如飞去了。
就在梁兴、候选观敌料阵的同时,侯成和银狐鬼军的几个校尉站在高高的望楼上,也在观察着西凉叛军。“哈哈!”一个校尉干笑了两声:“那两个人应该是梁兴和候选了,看上去垂头丧气的样子,显然没有料到我们这么快就能挖好这条渠!”
“不着急,先让他们忙乎一阵,砍好了树木,累成一滩泥儿,半夜里我们就出去骚扰一番,只要把那些树木烧了就行。”侯成老神在在地说道。“这些杂碎们肯定提防着我们劫营,不着急,让他们提心吊胆去!我们好好睡一觉儿,黎明之前,再动手不迟!”
“高!实在是高!”“将军的谋略,超过孙吴多矣!”一时间高帽与马屁齐飞。
“老梁,你说咱们晚上来个夜袭如何?”候选和梁兴坐在中军大帐内,一边合着苦茶一边商量着。“看到咱们安营扎寨,砍伐树木,长堤内的汉军肯定以为我们明早才会进攻,咱们就来个出其不意如何?”
梁兴嘬了半天牙花子,最后终于点了点头。“倒也使得,夜袭又用不了许多人,有五六张木排也就够了。能得手固然好,即便是被发现了,骚扰得他们睡不着觉也是好的。”啪!候选一拍案几:“就这么定了!我拣选五千精锐,今晚夜袭!”
亥正时分,距离并州水军大寨七八里外的西凉叛军大营中,候选披挂整齐,带着五千骑兵偷偷出了营门,人人衔枚,马匹上了嚼子,包好了四蹄,悄悄向并州水军大寨摸去。这五千人是从五万西凉叛军中拣选的精锐,个个身强力壮,武艺娴熟。
七八里的道路,战马小步快跑一刻钟就到了。眼看到了长堤边,候选一挥手,五千西凉骑兵齐齐下马,前锋的八百敢死队抬着五六张钉好了木板的木排悄悄向前摸去。看看四周无人,他们找好距离,在长堤边把木排立起,固定住一头,将另一头用力向另一边推去!砰!砰砰砰!只听得几声巨响,五张木排搭在了长渠上。
“兄弟们!冲呀!”候选手中的环首刀一挥,八百敢死队大喊一声就冲了上去。当当当!当当当!一阵锣声响起。“敌军夜袭!”“赶快迎敌呀!”刚才的几声巨响,早已惊醒了埋伏在长堤上的哨兵们,一见数百人汹涌而来,顿时鸣锣示警了。
还真别说,候选的这一招儿夜袭,确实打了侯成和银狐鬼军一个措手不及!按照银狐鬼军的想法,西凉叛军们忙了半日,吃得又不咋样,这时候早就累成一滩泥了,怎么可能会夜袭?哪知道千算万算,最终算错了!
八百西凉敢死队一个冲锋就越过了长堤,进入了银狐鬼军的大寨之中,候选大喜过望了。大声喝道:“不忙着抢东西!杀人为主!传令!叫梁兴赶快前来增援!”没想到歪打正着,一个夜袭竟然顺风顺水地突入了汉军大寨之中!真是天佑西凉呀!
可是,西凉叛军们的兴奋只持续了短短的一刹那,就立刻陷入了巨大的危急之中!
侯成是谁?那是京师洛阳闻名的“子玉先生”,是足智多谋远超姜子牙的智者!银狐鬼军是谁?是一根头发上都有无数个消息儿的
前骗子、屠夫、百戏从业人员的大集合,是所有阴谋论者的大集合!若是论打硬仗,银狐鬼军屁也不是!可是若论歪门邪道,坑蒙拐骗偷,银狐鬼军敢说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单说长堤内的大寨,银狐鬼军们就下了无数心思,里面各种机关消息密布,都是用简单的器具稍加改造而成。白天把机关消息一关,行走如常,晚上一打开,就是坑你没商量的阴曹地府!更气人的是,整个大寨分了六个区域,每个区域各不相连。只要一个区域失陷,周围密密麻麻的投石车、床弩等立刻可以改变方向,集中歼灭敌人!
五千西凉叛军们进入的正是其中一个区域,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哎吆!”,扑哧,稀里哗啦,扑通扑通!八百敢死队立刻消失了一大半儿,到处都是惨叫声,到处都是噼里啪啦人的躯体落入陷阱的声音。
刹那间,四周灯笼火把一亮,照得整个并州大营如同白昼!一人立在高处,朗声大笑:“哈哈哈哈!我侯子玉敢呼呼大睡,就有我的凭借!我早就料到你们今晚会来偷营劫寨,早给你们备下了丰盛的酒席!说!想吃滚刀面还是油泼面!”
西凉叛军们顿时面面相觑了,啥?还有酒席?滚刀面是啥?油泼面是啥?一个傻大个忍不住叫了一嗓子:“俺要吃油泼面!”旁边的都伯上去就是一个逼兜:“去年娘的油泼面!给老子住嘴!”那傻大个兀自不住口,一叠声地攘攘起来:“俺要吃油泼面咋了?人家请客嘛!”
侯成的耳朵是极尖的,立刻就听见了,他微微一笑大手一挥!“那位西凉兄弟说了,要吃油泼面,来人,上油泼面!”只听得一阵梆子响,嗖嗖嗖!嗖嗖嗖!数十支火箭钉在了五六只木排上,顿时起了一片大火。
“不好!”候选大惊失色了!夜袭被人家堵了个正着,木排再一烧毁,这五千人就得全部交代在这儿!“兄弟们,风紧扯呼!”候选大刀一挥,第一个向木排冲去!残存的西凉叛军们发一声喊,拔脚疾奔。
前有大火,后有追兵,天空中又是乱箭飞舞,仓促之间,不知道有多少人落水。待到跑出二三里后,看看汉军没有追来,候选检点人马,十停只剩了二三停儿。“贼老天!我不服!”候选泪如雨下,举刀向天!
成功地粉碎了敌人的夜袭,抓获了一千多俘虏,砍了两千颗首级,银狐鬼军们个个兴高采烈。可是游击将军侯成却郁郁不乐,说实话,他是被吓了一跳,今日西凉叛军们劫营被发现,纯属自己好运爆棚。再有一次自己这颗首级就不保了,不是被西凉叛军们砍下,就是被大司马吕布砍下!看来日后得好好打几场硬仗了,不打硬仗永远成不了一支铁军!
眼看老大哭丧着脸,就像死了爹娘老子一般,几个校尉讪讪地凑上来,嘴里不住地辩解着。“老大,你看,这不是发现了吗,还打胜了,砍了两千多首级。”“屁!”那是你们砍的吗?是陷阱设计得太毒,掉下去就没有活人!
说到这里,侯成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鼻子骂道:“你!你!还有你!日后要加紧训练,老玩儿这些旁门左道,永远成不了一支铁军!今日若是换了背嵬军,能让人端了老窝吗?”这一番话骂道了众人心里,立刻就哑口无言了。
好半天,一个校尉才开口问道:“老大,那咱们还夜袭不?”侯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不?这一仗,就作为银狐鬼军成军以来的第一个硬仗!一定要打赢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