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药童?”魏先生仿佛听到笑话似的,“别以为你是草木妖,你就能种好灵草……”
“你园子里那株回梦草幼苗,是后来种下的吧?”灵葭忽然转头,望向某个方向。
魏先生笑声戛然而止,浑身肌肉瞬间紧绷。
个死丫头莫非还惦记着他的回梦草!
而且知道她要来,方才他明明已经给回梦草里三层外三层加持了结界屏蔽窥探,她是怎么发现的?
凉丝丝的杀意从并不结实的门缝里泄露出来,灵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浮起的惧意,闲话家常般笑道:“长得还不错,就是……”
她欲言又止,魏先生下意识接口,“就是什么?”
“就是似乎有些不开心啊。”灵葭颇为同情地叹了口气。
魏先生愣了愣,眸子里蹦出一抹晶亮的光彩,“你怎知它不开心?”
“因为我也是草木啊,就如同人能感知彼此的情绪一样,我们草木之间自然也能彼此感应。”灵葭理直气壮地昂起下巴,“你以为我这袋子灵植是怎么来的?当然是凭着我的本事搜罗的。”
“果然如此!”
草屋的门被一阵风吹开,灵葭随即感到领子一紧,魏先生直接拎着她进了药圃。
“你看看这株,它……呃,开心么?”魏先生指着一株灵植问道。
灵葭只瞄了一眼就大摇其头,“它一点也不开心,而且似乎很难受。”
“没错!”魏先生猛的将这株灵植拔出来,“它昨日遭了虫,表面上看着很精神,其实根已经毁了七成,我不忍丢弃,除了虫之后便又将它重新种下去。”
灵葭一听“虫”字就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在魏先生异样的注视下硬是忍住恐惧,接过那株头重脚轻的灵草。
“你这样做是不对的。”她一本正经地指着那灵草所剩无几的根须,“你虽然切掉了虫蛀的部分,但却忘了一件很要紧的事。”
“什么事?”魏先生急切追问。
灵葭弯了弯唇,说出谜底,“你忘了给它止血啊!”
魏先生一脸懵逼。
植物哪来的血?!
灵葭随手掐了一片低等小草的叶子,招呼魏先生过来看,“我问你,这是啥?”
魏先生盯着那叶子断口处缓慢渗出来的浅绿色汁液,脑海中响起叮的一声,“是它的血!”
“没错。”灵葭点点头,“你想啊,人少根胳膊断条腿的,那得流多少血?你把人家的根切了,却不帮它止血,就这样把它种下去,和让它自生自灭有什么区别?”
“你知道土壤里有多少细菌病毒么?根须上的伤口如果不愈合,就这样接触土壤,那些有害物质就会从创面直接进入它的体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魏先生听呆了。
难怪这些根须遭殃的灵植总是很难存活。
虽然与伤及根本直接相关,但是因为后续护理不当导致的植株生病感染继而死亡的又占了多少成,那就不得而知了。
望着陷入沉思的魏先生,灵葭暗暗一笑,又吐出一句:“这是你犯的第一个错误。”
魏先生手抖了抖,“还有?”
“嗯哼,”灵葭做出高深莫测状,“方才我所说的只是草木与人的相通之处,接下来我要说的,则是你尚未意识到的不同之处。”
魏先生肃穆,“你说。”
灵葭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先前我偷摘你家回梦草的事……”
“……”魏先生咬了咬牙,“一笔勾销!”
“够爽快,”灵葭满意地继续道,“草木与人和兽类不同,我们不是靠嘴,而是靠根须来吃饭。这株小草受了重创,根又被你砍去了七成,按照我方才的思路,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魏先生觉得灵葭一直在故意吊自己的胃口,常规来说他应该为被冒犯而生气愤怒,可一旦涉及他喜爱的灵植,他却该死的喜欢!
喜欢到他快要不认识自己了!
魏先生捋着胡须,喃喃道:“重伤之人最需要进补,可若是嘴烂了无法进食,身体便得不到足够的能量来修补复原,人会持续不断地衰弱,直至……死亡。”
“回答正确。”灵葭表扬了一句,继续引导,“但草木与人不同,在营养不足的情况下若想活命,其实还有一条路可走——”
“修枝!”魏先生一拍大腿,仰天狂笑,“我明白了!我怎会没想到?既然为了让草木开枝散叶可以修剪顶端的枝条,那么为了保住它的性命,为何不能将这些瓜分其养分的枝条统统砍掉,让它有更多的能量去修复根须呢?”
“我先前只想到将它尽快种下去,生怕多砍它几刀它就要活不了,没想到这样做竟会加快它的死亡,一叶障目,一叶障目啊!”
魏先生感慨不已,灵葭望着手中的小草,却忽然觉得有点辛酸。
她刚才所说的,在那个遥远的国度是种过花草之人全都知道的常识,而在如今这个世界,普通凡人没有科学意识想不到也就罢了,可似魏先生这般刨了几千年地的人竟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