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平山拎起地上的饭菜,走到铁牢之前,打开牢门将木盒放在语怀明的脚边,“有些凉了,凑合着吃吧。”
语怀明倒也自在,拿起酒壶,凑在鼻尖闻了闻,“三十年的寒春冽,可惜了可惜了……如此好酒应当铜壶温热,再配上琉璃盏才能品出其味。”
云平山坐在台阶上,解下腰间的绝虎握在掌中,“不愧是天师府老天师的高徒,如此看来是孤怠慢你了。”
“人之将死,罢了罢了。”语怀明摇了摇手,打开酒壶豪饮起来,“好酒!”
“孤可未要处死于你,今日本来只是想同你叙叙旧,没想到撞到了刚才的那一幕,难道你不好奇孤是怎么处置那个小女孩儿的?”
“看在这好酒的份儿上,那我就暂且猜一猜。”
云平伸出右手,示意语怀明说下去。
“雅若·克巴尔……既然我们的小狸猫已经知晓了大昇这个天大的秘密,断是留她不得,呼延部联姻虽然可解大昇的眉之急,但呼延部自顾不暇,不可能倾尽全力助你解决安西之难,所以我猜姬无相定有后手。”
云平山点了点头,没有隐瞒,“三日前,你口中小狸猫的姐姐,澜梦·克巴尔动身前往玟州,姬无相已打理妥当,玟州商贾愿出售十五万石粮食,足可解我大昇之难。”
“所以你只需要将她严加看管,待另一个克巴尔带着粮食回来,我们的小克巴尔就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毕竟我们的大昇国主云平山,处理一个小姑娘,不是和捏死一只蝼蚁般简单。”语怀明说着又饮了一大口。
“不错,你说的倒都是孤心中所想。”
“不过……”语怀明话锋一转,抬起头带着笑意地看着云平山,“我想你此刻更担心的恐怕不是这些吧……哈哈哈!”
“你我明人不说暗话,这些年,是否是云江辰将这外面的情况告知与你。”
“哦?难道你才知道吗?”语怀明笑着,“你倒是生了一个好孩子啊,比起你来,他心软得多。”
“那你将所有的事情都告知与他了?”云平山强忍住心中的怒火。
“他比你要聪明得多。”语怀明指了指云平山,“其实多半是那个孩子自己猜出来的,我只是稍加补充了一番。”
“既然你早知道这里藏有暗门,为何不让他帮你逃出去,只要你想走,逃出大昇并不是问题。”
“逃出去?逃到哪里去,你好像忘了,我语怀明本就是只孤魂野鬼,地狱才是我的归宿,外面不过是个更大的牢笼罢了,这还是拜您所赐。”语怀明将酒壶中的寒春冽一饮而尽,“好了,酒喝完了,问题也问完了,动手吧。”
云平山站起身来,紧握着刀鞘,“别再演戏了老朋友,你若是舍得死,就不会一直询问外面的事情,就算云江辰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倒也无妨,此刻他正在草原上同蛮族挣扎求生,我想他再也回不来大昇了。”
语怀明依然微笑着,“云平山啊云平山,自负是铢积寸累的毒药,不过看在今日你带来佳酿的份儿上,我再送你一份大礼吧。”
“你个残废之人能在这阴暗的地牢里掀起什么风浪,收起你的鬼蜮伎俩把!”云平山并不想听他再说下去,他已经得到了想知道的一切。
“你真的觉得姬无相会让玟州商贾送与你十五万石粮食?告诉你个秘密吧,影尘原本是直受皇命的组织,可先帝薨逝后,新帝年幼,你猜号令影尘的权利会落入谁的手中呢?是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还是我们的老狐狸,太傅黄虞啊,哈哈哈哈!”
“云平山!其实你早就知道,不是吗?只不过心里还抱着那么一丝丝幻想,就像当年你处死那个女人一样……哈哈哈哈!云平山,你终有一日会作茧自缚的……”
背后的男人还在发疯一般的狂笑着,云平山不予理会,大步流星地走出地牢。
姬无相也好,澜梦也罢,在云平山的心中,他们所有人不过是自己脚下的一块块石头,筑成一级级攀岩向上的阶梯,助他登上那绝顶的山峰!
人这一生,至少一次!
要去看看山顶的景色……
雅若被侍卫强拉硬拽地拖出云江辰的住所,无论她如何挣扎,侍卫并不言语,腰间沉重的铁刃拍打着腿甲,叮当作响,听得雅若心中慌乱。
右手偷偷伸向藏在袖口下的鹿角匕首,她知道云平山绝对不会放过自己,此刻要想活命,必须要奋力一搏。
就在这时,一袭白影踏着鼓点般整齐的步伐在前面的转角处一闪而过,雅若知道自己没有看错。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在她的心里又起了生的希望。
也许……也许他能救下自己!
这一次,雅若用尽全身的力气,小小的身体里迸发出声嘶力竭的喊叫,“云弈!云弈!”
侍卫有些慌了,急忙捂住雅若的口鼻,要知道在大昇,就连国主都不会如此直呼世子的名讳。
同样的,云弈也是一愣,停住脚步退了回来,转过头看去,竟是一名不大的女孩儿,梳着麻花辫子,看穿着有些不像是大昇的孩子。
此刻,一名大昇的侍卫不知为何正与女孩儿拉扯着,云弈心中疑惑,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孩子,军务紧急,他也不便再做停留,可正当他转身要离开之时,小女孩儿咬了一口侍卫的虎口又朝这边喊了起来。
“我是雅若!雅若•克巴尔!澜梦,澜梦是我的姐姐,云弈!救我!”
云弈的脚步又停下了,隔着长廊望着还在挣扎的小女孩儿,鸭蛋般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满是泪水,左右在一旁提醒道,“世子………”
云弈犹豫了。
雅若不肯放弃,她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云弈!我知道你的母亲与华阳夫人之间的……”
雅若的话音还未传到众人的耳中,只见白影闪过,好似夜中划破天际的流星,雅若感觉脖颈一凉,男人手握着长剑,立于身前,剑眉冷竖。
没有人看得清云弈出手的动作,漆黑的长发在空中飘散开,雅若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地颤抖着,那一刻她感到自己身体里的血液都降到了冰点。
“知道得越多,你就越活不下去。”云弈撩开雅若脸上的碎发,“把她交给我处理吧。”
“可是国主……”一旁的侍卫有些为难。
云弈抬起头,目光冰冷如铁,寒气逼人,侍卫想起刚才世子手起刀落的那一幕,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半个时辰之后,夜北城出城的辎重部队中,云弈身骑白马,走在队伍的前列。无人注意到,在他银白色的大氅之下,藏着一名短发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