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阿芙罗拉倒是第一次驾驭这样的战马,胯下的黑马显然不是很愿意配合这个陌生的少女,所以阿芙罗拉也是干着急却追不上前面的胡和鲁。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胡和鲁终于来到了呼延部主营的边缘,此刻被烧得焦黑的草场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不清的尸体,胡和鲁抽刀下马,飞速地越过已经倒塌的营地大门,没走几步,胡和鲁的心就已经凉了半截。
营地上越来越多的尸体,他都能一一叫出名字,巴雅尔、必勒格、依仁台……
除此之外,就连妇女和孩子都无一幸免,其木格、塔娜、敖登格日乐……
不仅如此还有更多的尸体被火烧得没了人样,都已经认不出来了。
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焦炭与熟肉的气味儿,胡和鲁穿行其中,捂住自己的口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只能朝着阿爸大帐的方向跑去,不让自己倒在人间炼狱般的修罗场内。
可没走出多远,前方就传来一阵打斗声,胡和鲁定睛一看,原来是博达尔正在和几名图兰的士兵缠斗着,胡和鲁大喝一声,举起刀冲了过去……
这位呼延部的大王子,从小就是被当作可汗的继承者来培养的,所以他的刀剑功夫也不差。
人群中的博达尔挡过身前对手的挥砍,这算是他第一次真正的上阵杀敌,可老头子并不能看见自己英勇的身姿了。
在他的身后,跪坐着一具已经炭化了的尸体,尸体的右手像是在握着什么,一直保持着半握拳的姿势,而腰间别着的那一根沾满灰烬的白玉烟杆显示了它主人的身份。
万千余烬中的那一抹白色是那么扎眼,仿佛一把利刃贯穿了博达尔的胸膛。
而在这具焦尸的背后,还躺着一具同样碳化的女尸,还好,在这毁灭性的灾难发生之前,大萨满与恩和阿妈都守在彼此的身边。
刀光闪过,划开了博达尔的后背,但那人也没落的好下场,及时赶到的胡和鲁,一刀捅穿了此人的胸膛,可传递到手中顿挫的感觉,让胡和鲁有些疑惑。
“博达尔!”胡和鲁赶到博达尔的近前,与他背靠着背,双手持刀紧紧盯着周围剩下的四名图兰士兵,“还撑得住吗?”
“咳咳!”博达尔喘着粗气咳嗽了两声,声音沙哑地说道,“还死不了……”
“放心!增援马上就到了。”胡和鲁看着地上刚才自己捅穿之人的尸体,没想到袭击呼延部的竟然是图兰,难道阿古拉那小子联合巴勒特尔要连同整个呼延部尽数抹杀吗?
但当他注意到,那人衣服下露出的胸甲,又觉得有些不对,博达尔似乎看出了胡和鲁的疑惑,声音沙哑地说道,“别想了,这些根本就不是图兰的人,你看他们胳膊上的布带。”
经过博达尔这么一提醒,胡和鲁才注意到面前的这些人的左臂上都系着一根明黄色的布条,与不少倒在血泊中的图兰人不一样,那些人的胳膊上并没有这样的标识。
“呼延部!拓跋颜庆?”
回想着自己半路遇上的呼延部斥候,胡和鲁在这一瞬间终于明白这其中环环相扣的谜题。
大雾……图兰……斥候……
这一场早有预谋的屠杀!
自己的弟弟阿古拉原本想要借图兰之手,让他自己上位,成为下一任可汗唯一的人选。可没想到巴勒特尔也有自己算盘,他想要替代呼延部,得到北怀国的支持,所以就搞了个慕达那大会,将云弈那个小狼崽子骗到图兰。
又趁着大雾早早地将图兰的军队部署在呼延部的大营周围,事成后一举拿下呼延部,成为青州草原东南方向最大的部落,又手握着北怀国小公子这样的筹码,就有了与北怀国结盟的资本。
可没想到他的如意算盘被自己的儿子,海青给识破了。
海青自始至终都和那些支持达日阿赤的图兰旧部有着联系,巴勒特尔虽然知晓,但也明白仅凭那些个老东西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但没想到海青会以自己的生命做饵,破坏了巴勒特尔与北怀国结盟的可能,于是巴勒特尔只得提前动手,没等大会结束就出兵袭击呼延部。而这其中,他的叔叔篾儿干一直都知晓双方的意图,所以才会在今夜带着自己出逃!
那眼前这些穿着图兰部服饰呼延人呢?
胡和鲁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那就是图兰旧部中除了海青,还有某些人想要引入呼延的势力,帮助达日阿赤重新掌权,以外刀剐内伤,这也是兵行险招。
不过以拓跋颜庆的性格,绝对不会扶持一个傀儡可汗在自己的后方,所以这一次,恐怕这呼延部是想要一口吞下乞颜和图兰两方势力,一雪前耻。
想到这里,胡和鲁却不敢再细想下去,毕竟连自己都能想明白的计谋,自己的叔叔篾儿干怎会毫无察觉。
如果他早就知道,那么……为什么从头到尾,篾儿干都没有过想要阻止或者是提醒的意思。
“胡和鲁你先带领这身后亲卫去主营打探情况,我去调集那三千骑兵,快马扬鞭火速支援!”
离别时篾儿干的话回荡在胡和鲁的耳边,他心头一沉,怒吼了一声,挥刀砍向面前的两名呼延士兵,此刻他不愿再细想下去了,只想找到自己的阿爸!
博达尔也不知道胡和鲁是怎么了,只见他砍翻两人后径直的朝可汗大帐的方向奔去,可这一切,都没在他们身后的阿芙罗拉看的是一清二楚,迂回着紧紧地跟了过去。
别看眼前仅剩的这名少年人满身血迹,就连胳膊上还缠着绷带,剩下的这几名士兵却不敢轻易地上前。在这之前,这小子已经用那把红的刺眼的大刀,砍杀了不下十几个人,仿佛战神降世。
博达尔叹了口气,拄着彤云大刀蹲下了身,手在裤子上蹭了两下,才拿下大萨满腰间的白玉烟杆,“老头子,临行前你说让我自己选择,现在我回来了。你说的那些话太深奥了,你不知道我这脑子根本就听不懂吗?”
旁边的四人手持弯刀,就这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静静地听着这位少年的自言自语,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没能下手,反而是那小子救了我一命,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他真的给草原再一次带来了百年不遇的混战,不过我不后悔……”博达尔醒了醒鼻子,豆大的泪珠止不住地流,“你说要我自己找到出路,好!现在我就走给你们看!”
终于,那四人再也忍耐不住了,一同挥刀,砍向半跪着的少年,冰冷的刀刃在余温未散的大营内,显得是如此的寒凉,可少年人手中的大刀就像是喝饱了鲜血一般,刀身上的云雷纹肉眼可见地跳动着,与那四柄弯刀形成了热与冷,火与水,生与死的鲜明对比。
只见博达尔反握着刀柄,缠头做挡,草原部落的破铜烂铁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北怀国最出色的匠人所打造的钢刀。
冰刃接触的一瞬间,四把弯刀齐刷刷地断裂,接着博达尔翻动手腕,彤云大刀在他的手中回转了一圈,一并砍倒了周围的四人。
可这一下,博达尔肩膀上的绷带渗出了一片红海,但这还没完,从正前方呼延部大营的闸门处,传来密集的马蹄之声。
那是骑兵列队前进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