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轻舟暗暗感叹着,转身走出门道:“走吧,去吃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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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纪轻舟按计划同沈南绮一道出门,去
服装店量体裁衣。
今日乘坐的是一辆美国进口的雪佛兰小轿车。
上车后,沈南绮摘下帽子,一面用戴着黑色手套的右手按了按鬓角的头发,一面侧过头,对纪轻舟的着装发出了点评。
“你今日穿得还可以,蛮时髦的,虽然有点不够正式。”
由于昨日被批评太过,纪轻舟今日稍微打理了下,穿了件墨绿色的丝质衬衣和深灰色垂感休闲西裤。
衬衣的版型宽大,尽管他将领口纽扣全部扣上,又打了条灰黑斜纹的细长领带,看起来依旧松松垮垮,不像个正经人。
没办法,行李箱里的衣服大都过于休闲,他实在没什么可搭配的,今日所穿的已经是唯二能在这个时代穿出门的了。
至于纪云倾留下的衣服,那皱皱巴巴的粗布长衫,他连试都不想试。
“论时髦我可比不上您,方才在餐厅遇见您时,真叫我眼前一亮。”纪轻舟半是客套,半是诚恳地回道。
或许是要出门社交的缘故,沈南绮今日特意画了眉毛,擦了口红,穿了套剪裁精良的长袖衬衣与长及脚踝的灰色细格纹a型裙,头上戴了顶深灰色的毛呢钟形帽。
她的衬衣是用雪纺绸制作的,领面贴了白色蕾丝,衣身柔白发亮的质感与她所佩戴的珍珠项链与耳环正合适。
沈女士昨日那身雍容华贵的旗袍马甲还印在他脑海里,今日突然换了身西式打扮,纪轻舟第一眼见到她时,确实有恍惚一阵。
“哪有什么时髦,我这衣服都是两年前做的了,早过时了。”
“经典的就是时髦,况且您身材好气质佳,越是式样简单的衣服在您身上越是美丽优雅。”
“你倒是会说话。”沈南绮被哄得高兴,笑着说道,“等会儿到了店里,让严师傅给你多做几身。”
“严师傅是您约好的裁缝?”纪轻舟表现得饶有兴致。
“他可不仅仅是裁缝,在洋服这块,他是一位艺术家。”沈南绮随口评价,见他好奇,便详细介绍起来。
“你过裕祥时装公司,它是上海第一家国人开的西服店,也是规模最大的一家,严师傅就是裕祥的老板。
“严老板如今也到知天命的年纪了,做了三十多年的衣服,在上海裁缝界可谓是出了名的硬手艺,不仅经验丰富,在西服的裁剪制作上更是技艺精湛,连洋人都慕其名声,排着队地找他定衣服……”
裕祥时装公司开在静安寺路上,距离解公馆不远。
纪轻舟感觉自己才上车呢,还没同沈南绮聊上几句话,车就已经开到了服装店的门口。
正如沈南绮所言,裕祥时装店果然气派,临街的店面占了十几间,拥有着醒目的招牌与明净的橱窗。
下车后,司机先他们几步跑去推开嵌着玻璃的咖啡色店门。
在门后铃铛的清脆声响中,纪轻舟跟着沈南绮走进店里。
“诶呀,解太太,您终于来了!”
一进门,柜台的伙计便热情地迎了过来,“老板知道您要过来,特意推了今早的活,在楼上等您呢!来,我带二位上去。”
伙计说着又冲纪轻舟笑了笑,很是客气地在前面带路。
楼梯设在店内西北角,跟着伙计一路穿行的过程中,纪轻舟将店里的环境大致地扫视了一遍,心底暗含惊讶。
这店比他想象中还要阔气,各方面设备齐全,人手也足,可称得上是一个小工厂了。
最外沿街的几间橱窗里挂着最新款的洋装,店内深处则放着数张裁剪台、熨烫台、缝纫机等。
面料也很是齐全,丝绸、麻布、棉布、皮革、毛呢,国产的、进口的,各种材质,各色花纹,五花八门的靠着墙成排而放。
几个师傅带着他们的学徒们,围绕着桌子来回忙碌,这样的服装店简直超出了纪轻舟的想象。
抱着一股复杂的心绪,纪轻舟同沈南绮一起上了二楼。
二楼的环境同一层差不多,到处都是裁剪台、缝纫机、悬挂的面料和堆叠的裁片。
空气中弥漫着细小的纤维,气味有些沉闷。
跟着伙计穿过公共空间,绕过一道六折屏风后,就来到了老板的专属工作区。
“解太太,您来了,好久不见了!”
严老板是个年近半百的中年男人,他头发剃得很短,穿着件朴素的灰色长袍,外面套着件棕色的围裙,围裙的口袋里放着一些零碎的裁缝工具,乍眼瞧去就是个普通的裁缝师傅。
瞧见贵客到来,他立即放下了手里的工作,笑呵呵地打招呼道:“您来得正好,今早刚拿到两套法国新式的连衣裙,您给品鉴品鉴。”
“我倒随意,衣服够穿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