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碧蓉的旗袍其实并不如沈南绮的那件那般的优雅袅娜,它整体更偏向直身廓形,只稍微地收了点腰,使得它在青春期的少女身上更为服帖纤巧。
话虽如此,在陆雪盈这个从未见过新式旗袍的人眼中,这件鹅黄旗袍已足够新奇。
它不似寻常袍子那般的宽大厚重,予人以古董般的庄严与肃穆,而是轻盈活泼的,雅娴淑的。
它的袖子是方便活动的窄袖,裙摆不长不短恰好在脚踝往上五公分的位置,膝盖下方的开衩在走动间偶尔地露出浅粉色衬裙的褶边,虽保守却也透着少女巧思。
款式既有洋装连衣裙的时髦,又含着传统服饰的娴雅,正符合她们这般年纪的女学生日常着装。
陆雪盈简直被这件处处透着妙龄少女秀美与俏皮的裙子一眼击中了。
若非她刚刚才对袍子的种种缺点输出一通,且这件旗袍的制作者又在言辞上对她颇为不客气,恐怕在方碧蓉刚一走进会客厅时,她就忍不住凑过去拍手称赞起这式样别致的旗袍了。
比起陆雪盈的咬牙克制,施玄曼就无需多虑了,见方碧蓉穿上新衣出来,便立刻起身过去,绕着好友观察了一圈,语气欣快道:“碧蓉,这颜色太适合你了!连我这不喜欢黄色的都觉得漂亮得很。”
紧接着,她眼神亮亮地看向纪轻舟:“纪先生真是好手艺,这旗袍与您画稿上的一模一样,叫我更期待我的那件袍子了!”
受了客户夸奖的纪轻舟心情舒畅,旋即询问方碧蓉道:“方小姐,衣服上身后可有不舒服的地方?紧了、松了,或者磨皮肤?”
方碧蓉面孔微红地摇了摇头:“大小合适得很,料子也柔软舒适,您的手艺很出色,我很喜欢。”
她不禁连用了三个“很”来表达自己的喜爱程度,实在是这件旗袍太称她心意了。
事实上,方才在房间里,当她解开丝带与竹麻纸的包裹,看见整齐叠放的衣服那朝上的领口时,就被那鲜嫩柔美的配色惊艳了眼球。
尽管早已见过设计效果图,也触摸过面料的小样,这件衣服的成品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为精致漂亮。
苎麻细纺的料子轻薄爽滑,鹅黄面料上的浅紫色丁香印花与风信紫的线香绲正呼应,衣服的里衬是细致的棉纱,贴身穿着轻薄柔软又吸汗。
就连领子内侧的小标牌都充满着种种巧思。
方碧蓉起初看见那绣着衣架与粉色半裙的标牌时还有些不解,以为是什么可拆卸的零钱口袋,待认出米色标牌上绣着的“世纪”二字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店铺的招牌。
这有趣的发现令她不禁莞尔,心想纪先生一定很热爱他的事业,才会在这种无人关注的小角落也设置一些美好的创意。
“既然合适的话,那就不再做修改了?”纪轻舟问。
方碧蓉抿着唇点了点头,说:“辛苦您跑一趟,请您稍等会儿,我去拿银圆过来。”
说罢,她便又跑回了房间里去拿钱。
纪轻舟悠然地坐回沙发上喝了口温热的绿茶,这时就听施玄
曼对陆雪盈说道:
“方才碧蓉身上的那件便是新式的袍子?()??+?+??()?(),
看着还不错吧?”
“过得去吧。”陆雪盈依然嘴很硬。
想了想又补充道:“显然旗袍改出花来也就这样了()?(),
上海有真本事的裁缝()?(),
都是以做洋服出名的。”
纪轻舟在家时不时就要与解予安夹枪带棒地吵上几句()?(),
陆雪盈这种程度的嘲讽于他而言可谓不痛不痒。
他面色从容地放下茶杯,正要开口回话,施玄曼就先一步道:“纪先生对洋装的审美也是极好的,我前几日还在他那预定了一套,准备等你生日宴的时候穿。”
“是吗。”陆雪盈微微上挑的圆眼看向纪轻舟,歪了歪脑袋道:“那我可有些好奇了,纪先生若也擅长做洋装,那不若给我做一套宴会礼服裙?”
纪轻舟闻言诧异,没想到她还挺能屈能伸。
“你确定?我的收费可不低。”
“只要我看得上,钱财不是问题。”陆雪盈以一副视钱财如粪土的口吻道。
这姑娘虽有些捧高踩低,不大有礼貌,但到底只是个未成年的小孩,纪轻舟不至于因为刚刚的那点小矛盾,就拒绝上门生意。
况且她想要的还是礼服裙,那纪轻舟就更难以拒绝了。
做了大半个月的西服和旗袍,他实在是很想换换口味,玩些新花样。
于是在对面少女用带着点挑衅的态度提出这个提议时,纪轻舟便收敛起悠然的神色,从包里拿出自来水笔和草稿本,随意翻开一页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在什么样的场合穿?早上、中午还是晚上?”
陆雪盈其实更想要一件方碧蓉那样的俏丽旗袍,但她不好意思说,就故意拿“考考你”的态度,试图刺激对方给自己做一套洋装。
倘若纪轻舟不愿意,那她便当没说过,若是愿意,那之后不论做得好与差,她都有理由再找对方给自己做一件新式的旗袍。
不过纪轻舟应对此事的态度却令她有些意外,如此的公事公办,反倒让她觉得自己过于小题大做了。
兴许她直接提出想要一件新式的旗袍,对方也不会把她之前的那些言论放在心上。
然而话都已经说到这了,她思索了几秒,只好回答道:“下个月二十六日是我的生日,我要在我的成年礼晚宴上穿。”
“是中式的还是西式的晚宴?”
“当然是西式的。”陆雪盈嗓音清脆有力道。
“要跳舞吗?”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