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前,秦烈与子期带着徐瞎子最先出了上阳城的皇宫,他们也根本就没想要回去四方馆收拾行囊,而是想直奔玄武大街出城。
如今时局瞬息万变,经过今夜这一场闹剧,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封城了。而若是等到消息传到了虎匣关,那么他们先离开上阳城恐怕就比登天还难。
然而徐瞎子并不会武功,所以秦烈带着他从上阳城的皇宫离开的过程就已经稍显困难了,而且这家伙偏偏还是个目盲之人,所以行动更加不便。
偏僻潮湿的巷子内,徐若夫率先停下了脚步:“少将军,您带着我是出不了上阳的。”
秦烈向巷子的尽头望了一眼,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前方应该就是玄武大街,顺着大街一路向南就能出了上阳城。
只不过现在这个时辰已经宵禁,哪怕是不夜的上阳应该也是城门紧闭,更不要说南岭的关隘之地虎匣关了。
所以秦烈知道徐瞎子的话是对的,他们二人带着这一个半残之人是绝对出不了上阳城,也过不了虎匣关的。
可若是就这样将他丢在上阳城内,无疑是送死之举,然而秦烈最不甘心的是他还未弄清楚今夜所发生的变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徐若夫自然是看出了秦烈的心思,随即说道:“少将军不用担心,即便是孤身一人,我徐若夫想要在这里活下去还是不难的。”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秦烈上前一把攥住了徐瞎子的衣领,狠狠地将他抵在了砖墙之上,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老子才不管你是死是活,老子现在只关心那个皮影匠人和杀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想要弑君吗!”谁知徐瞎子听了这话脸上竟然露出一丝邪魅的微笑:“少将军这是怕了吗?”
面对徐若夫的挑衅,秦烈将其举得更高了,甚至都已经有些喘不过气。
“怕?你知不知道你今日之举,将千千万万的朝云国子民都牵扯进来,你应该去问问他们怕不怕!”
见着徐瞎子的脸已经肿胀成了绛紫色,秦烈最终还是放开了他,一把将其甩了出去:“说吧,趁我还没替朝云国的子民杀了你之前,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也许我还能留你一命。”
徐若夫在地上咳嗽了两声,然后起身整理了一下仪容,依旧毕恭毕敬地向秦烈行了礼,这才开口说道:“徐某之命当年早已经跟着我这双眼睛死在了归乡的路上,如果没有少将军,别说双目之恨父母之仇,恐怕徐某早就烂在了禹州城的烟花柳巷内。所以徐某今日之所做,不过是一心想报答少将军的知遇之恩。”
“巧舌如簧,我没时间听你东拉西扯,挑紧要的说!”
“是!”徐若夫又行了一礼:“不知少将军是否还记得禹州城醉花楼后院你我第一次相见时的场景。”
秦烈点了点头。
“当时的徐某的确是想助少将军成就一番宏图霸业,当晚所说的一切句句也都是肺腑之言,只不过徐某当时的确也有所隐瞒,那就是在少将军之前,徐某先见了另一个人。”
“什么人?”
“此人说起来跟少将军还有些渊源,正是那登极阁的行录使者。”
“你是说鬼相藏无月?”说到这,秦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子期,因为他是完全没有预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正是此人。”
“那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很简单,我们所谈及的便是今日之变。”
秦烈听了眉头紧皱,因为他第一次去醉花楼已经是半年之前的事了,难不成这两人早在那时就已经筹谋出了今晚的刺杀?这是怎么都说不通的啊,况且那个时候自己还不知道他徐若夫,更别说来帝都……
等等!
秦烈这时突然想起了行善会的小财神王铭安,正是他向自己举荐的徐若夫,按王铭安之言,他们两家可谓是世交,如果说这些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请君入瓮的局呢?
先是徐若夫通过王铭安让自己引至醉花楼请其出山,再通过河套一战使自己有了进京的理由,这才引出后面的这些故事。
想到突然出现在鬼相藏无月,秦烈越发地相信这一切极有可能都是这二人所设计的。
可当初在无崖山,鬼相藏可是跟着人面兽石青山石大哥一起来的,难不成从那个时候……
秦烈一向是藏不住心思的,徐瞎子从他脸上的表情一眼就能看出对自己刚才之言的猜忌,于是徐若夫坦言道:“少将军,徐某自知今日是出不了这上阳城了,所以接下来徐某之言还望少将军铭记,其实这世上之人即便自诩甚高,但绝大多数不过都是人人摆弄的棋子罢了。而我徐若夫,也不过是其中想要顺天势、存私心的一颗。”
接下来,铁算盘徐若夫在这帝都上阳城,一条他们叫不出名字的小巷内,向秦烈与子期和盘托出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今日天子酺宴上的一切,并不是临时起意,当初登极阁的行录使者,鬼相藏无月找到徐若夫的时候,就有意无意地向他透露出了大昇朝会有一场惊天巨变,只不过当时的徐若夫并不知晓这场巨变指的到底是什么。
可是搜罗天下信息的登极阁却掌握了徐若夫与上元国之间的恩怨,徐若夫也深知如果大昇皇室不倒,他断然没有机会报仇雪恨,所以徐若夫自然而然地成了这场骤变的帮凶。
而他也正是从鬼相藏无月那里得知了秦烈的身世和河套走廊地区的信息,于是才有了后面的筹谋。
从通过小财神王铭安牵线搭桥,到后来为秦烈出谋划策,通过河套走廊一役改变大昇格局,都是在此基础上谋划出的。
就像徐若夫自己说的那样,没有秦烈,他就没有办法回到帝都。回不到帝都,推翻不了大昇皇室,他就永远没有报仇雪恨的机会。
可在来帝都之前,徐若夫也并不知道该如何去推翻大昇皇室,直到秦烈一行人入住四方馆的时候,他才从四方馆内发现了另一些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