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动心

哥谭郊外的墓园，弦月高悬，在万籁俱寂的夜晚之中，本应是逝者安眠地。 看着站在坟堆上热泪盈眶地唱着颂歌，并强烈要求他一块加入其中的秘小姐，蝙蝠侠彻底承认，自己对于某些都市白领的精神状态确实一无所知。 呃，事情是怎么会发展成这样的……？布鲁斯·韦恩无奈地跟在邦妮·布洛克的身后，揉了揉眉心。 两小时前，在邦妮逐客令式的目光下，权衡再三，布鲁斯·韦恩配合地走出餐厅，佯装失意离去，并快速甩掉跟在他身后的杀手，换上夜间装束。 如他所料，那些杀手的目标并不是她，或者说，不完全是她。他们在餐厅里的行为，更像是为了以防突发情况，监视着他们的一言一行，等待着一个合适时机动手。 只是不知为何，他们的行动被叫停了。 此后，蝙蝠侠换了个入口，折回原地，拉响了火警警报。在一片混乱中，他处理掉了剩余的杀手，凭借贴在邦妮衣物上的追踪器，他从冰山俱乐部内成功找到了她。 她躺在渗出鲜血的地板上，眉间深锁，面色苍白。但是万幸，她只是暂且昏迷过去了，没有受伤。 他将她抱起，准备送她回公寓。然而半路上，她却突然睁开了眼，亮晶晶地望着他。环绕着他的脖颈，她十分困惑又天真地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他低语道：“送你回家。” 可邦妮却皱起了眉头，她十分嫌弃地戳戳他的额心，并说：“笨！小蝙蝠，你走反了。” 没待蝙蝠侠开口，女人便接着急匆匆地从他的怀里跳了下来，扮了个鬼脸，推开他后，她如同一个小孩般赌气地说道：“而且我才不回家！哼哼，夜还长！我是鬼魂之首！我还要当夜间之王！” 靠着灰扑扑的墙壁，他的秘小姐张开双臂，满脸骄傲。面色红润，精神劲头十足。见着他满脸不信的态度，她神秘地勾了勾手，示意他靠近，有些私密小话要说。 于是蝙蝠侠俯下身去，可邦妮只是歪歪头，轻轻碰了碰他头顶的尖角后，便摇了摇头，凑近他的耳边，轻飘飘地说道：“啧啧啧，小蝙蝠，你不行。” 语气里带着意味深长的嫌弃。 蝙蝠侠沉默。 见状，她却大度地宽慰他，没关系，以后跟着姐混吧。 蝙蝠侠继续沉默，没有反驳。 望着眼前的女人下一刻开始围着熄灭的路灯转圈，边哭边大喊着月亮要掉地上了，我的修为也飞了，布鲁斯·韦恩开始回想邦妮今晚到底喝了多少酒。 好吧，虽然早在他刚踏进餐厅时，他就觉得她已经醉得不轻。 另一边，女人终于想起了些什么，她抓起他的指尖，嗅了嗅后，便接着拍拍蝙蝠侠的肩膀，变得更加难过了。她边哭边推着他，说道：“你快走吧，快回去睡吧，布鲁斯·韦恩，娇气包，呜呜——你太弱了，你救不了月亮。” 然而下一秒，她却又抱紧了他。 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她闷闷地说道，“不行，小蝙蝠，你怎么那么招鬼惦记，我得看好你。” 她抓着他的手腕转了一圈，神情严肃指着空气说，“锁！” 蝙蝠侠失笑。 起初，听见邦妮对自己的称呼，蝙蝠侠面色一凝，脊背上的肌肉僵硬起来，神情微妙。他定定地观察着邦妮的表情，突然觉得送她回公寓是个错误的决定。 他不能确定她是否已经猜出了自己身份。而且，她的身份也俨然成谜。今夜出没的杀手群体，毋庸置疑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赴宴前，为了查明近期的器官走私案，他黑进了企鹅人的财务保险系统。在那里，他无意间找到了一份名为题为《贝姬·怀特》的黑色档案。 从账面上的交易记录来看，这位女性应该是企鹅人手下的一名职业杀手，已经死亡。 只是这份档案附属的交易凭证，却有些微妙。每张照片上的死者目标皆抽筋拔骨，面目模糊，这俨然同白骨夫人的都市传说如出一辙。 然而在蝙蝠侠翻到档案末尾后，从袋子里掉落的一张小相，终于使他蹙起眉来。那上面俨然印着邦妮的容貌，意味不明。 他无法确定，邦妮·布洛克便是这位已经死去的贝姬·怀特，还是她未完成的下一个暗杀对象。企鹅人是否已然换了杀手盯着她。 所以，他应该把她严格监控起来，锁在自己的安全领域。在一切谜团水落石出之前，这是最优解。 虽然他想，阿尔弗雷德一定会提出反对。 另一边，白骨精自顾自地往前走，回头看了一眼，皱起眉来，催促他快跟上脚步。她说：“干什么？小蝙蝠，快跟上

我。被那么多鬼缠着，你不要命啦！” 看着邦妮·布洛克如同喝醉般摇摇晃晃的步调，拉着自己的手腕，布鲁斯·韦恩目光幽深。收回了想要打晕她的想法，他决意持续观察一下这位小姐的古怪行径，再做打算。 接着，她便带着他来到了墓地。 现在，她正在指着墓碑前的相片，对着空气展开激烈吵架。争吵内容是：论胡萝卜和西红柿在炒熟后，是否能通灵。并且一脸严肃地征询他的意见。 见他不理，邦妮双手捧着一个头骨，凑到他的眼前，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她神秘兮兮地说道：“喂！别不信啊！你看！我可以把我的头掰下来当球踢！很好玩的！你也来试试！” 听着她鼓励式的话语，在一旁填坑的蝙蝠侠再度沉默。 他无论如何也没料到，他今天的夜巡任务会变成在坟场里当守墓人：跟在秘小姐身后，及时制止她的冒犯行为，或者……负责合上死者的棺材板，将她刚掘的坟地整理平整。 紧接着，转过头来，布鲁斯·韦恩眼皮一抽。 不知何时，邦妮·布洛克已然躺进了新挖的坑里，并耐心地往自己身上扒拉着泥土。见他投来的视线，她甜甜地笑了，摆了摆手，说着：“谢谢你送我回来，我要盖被子了，晚安！” 他连忙将她从泥堆里拉起来。 好吧，事到如今，布鲁斯·韦恩终于意识到了邦妮不是醉了那么简单，他觉得她应该是疯了。 所以他一早就应该把她打晕，带回蝙蝠洞。 在布鲁斯·韦恩动手之前，见眼前的小弟依旧如此态度冷淡，白骨精叹了口气，有点不解地问道：“好吧，哥谭义警，你总是很忧郁，为什么？” 蝙蝠侠举止一滞。 他并不明白邦妮为什么突然这样说。但此时她的眼中，映着他黑漆漆的倒影，带着他看不懂的情绪，空洞又深邃，像是恢复了清醒意识。 夜色之下，她蹲在墓碑前，抬头看着眼前的蝙蝠侠，手背轻轻蹭过他的侧脸，停留在他面具之上的眼睑处，声音低低地说道：“这是很招小鬼惦记的。” 如出一辙的语气与举动，不禁让布鲁斯想起上次同那只夜间生物交锋时被灌入的幻觉，蝙蝠侠望着她，目光幽深。 他突然觉得自己此前关于白骨夫人案的推断都太过科学，而显得虚假。因此他试探性地问：“所以白骨夫人，你都看到了什么？” 于是她说：“啊！可多了。比如说，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你的身后总是远远地站着一对鬼夫妇呢？” 蝙蝠侠的表情再度凝固在脸上，唇角紧绷，目光严肃。 他下意识抓紧了女人的手腕，语调染上了几分重音，“邦妮·布洛克，不要同我开玩笑。” “喂！别不信！” 见眼前人类一脸将信将疑的模样，白骨精甩开了他的禁锢，如猫般挠了他一脸。 紧接着，她戳戳他的下巴，将爪子一路往下滑，停留在了他的心口处，转了个圈，估摸着尺寸，接着用力往下一按。 如同童年时，那个女孩将白狼血点在他的额心 ，一秒后，眼前的幽灵小姐将染着鲜血的指尖点在了他的眉间，并自顾自地说：“啧，救世主，让我取一点心头血。替你验明真身，开开法眼。” 绵密的痛感从胸口传来，还未来得及反应，布鲁斯·韦恩便感到额间一阵发烫。 紧接着，在短暂的红光中，幻觉再度出现。他看见了父母的微笑。还有眼前的女人，她俨然是一具白骨。 回过神来，看着空空如也的雾气，以及站在一旁忍不住哈欠连连的邦妮，布鲁斯·韦恩内心情绪复杂。 从前他以为，那个幽灵只是化身成邦妮的形象行事。可如今他终于懂了，答案如此简单。彼岸竟如此之近。 邦妮·布洛克，她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她本身就是一个幽灵。可她会是谁？她来自哪里？又到哪里去？ 他决意将她带回蝙蝠洞穴进行研究。 趴在他的背上，困意连连的秘小姐咬着他的耳朵，由衷地说：“亲爱的，我真的好爱你，好想吃掉你。” 蝙蝠侠停下了脚步，听着她暧昧的语调，他无法辨别她话里的真假。 然而下一刻，幽灵小姐叹了口气，便接着说，“真的真的真的好想咬死你。可我那么喜欢你，怎么舍得吃掉你。” 接着，她便如同小猫般，软绵绵地咬上了他的脖颈，又松开。昏迷过去了。 听罢，蝙蝠侠笑了。 爱意，或是杀意么？都不是，她是食欲。 发觉这个事实的他，并不感到

沮丧。他只是突然改变了方向，向邦妮的公寓走去。 猎捕并囚禁一只幽灵，这份工作或许比他想象得要难。他未必能用凡人的手段将她困住。既然她对他有所需，他不该如此贸然打草惊蛇。 他应该尽可能的利用她，让她主动靠近他。必要时，如若她危及他的城市，除掉她。 不一会儿，他轻轻地将邦妮放在公寓床上。只是预备离开时，对方却醒了。 她抓住了他披风的一角，缓缓地眨了眨眼睛，却着急地说道：“不，我才不睡这里。” “哦？”蝙蝠侠喉间微动，他定定地盯着眼前女孩，思考着她话里的含义。“那你想去哪里？” 听完他的问题，眼前的幽灵小姐陷入沉思。 环顾四周，她指了指衣柜，示意他打开后，便从他的怀里滚进里面，嘟囔了一声，“这个棺材不错。只是怎么是立起来的。” 但随后她便摆摆手，不甚在意地说道：“算了，小蝙蝠 ，替我把门关上。” 布鲁斯·韦恩摸摸她的脸，看着双眼阖紧，仿佛熟睡中的幽灵小姐，他低语道晚安，关上了柜门。 离开之前，他将那颗仙人球盆栽放在她的窗台。紧接着，他听见盒子里幽灵小姐的声音闷闷地出来，稀薄而又具有穿透力，刺入他的心口。 如同情人呓语。她说，“晚安，布鲁斯。明天见。或者……明天再也不见。” 他想，不慎爱上一只幽灵，或许是他夜巡生活里犯过最大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