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里慌张,走道也不瞧瞧?”族长黑着脸。

“大……大……大家伙儿,看,看,看我带着俩孩子,也也也帮不上忙,先回……”翠姑红着脸,埋着头,盯着脚尖尖,支支吾吾说不上个囫囵话来。

“回吧。”

族长瞅着翠姑手里牵的,背上背的,再扫一眼翠姑发烫的脸,轻轻摇头,摆手,丢给翠姑一句话,顾自向前走去。

李婶与众人看族长走过来,麻溜儿地收回目光,低着头认认真儿地伺弄灯。

一只黑白相间的喜鹊,远远地飞来,扑棱着翅膀在人群上空飞来飞去,最后落在一条枝丫上,喳、喳、喳地开始引吭高歌。

“呦!是喜鹊!”李婶吃力地抬眼瞅向头顶正上方的喜鹊,眉飞色舞,用力扭扭圆滚滚的腰身,大腿翘着二腿,抖呀抖,“好久不见喜鹊,如今在这里对着我唱歌,准是我家又有甚么喜事儿啦……”

李婶话没说完,突然,一丢儿鹊屎,不偏不倚,正正掉在下面李婶的白净面皮上。

李婶打个惊,伸手一抹凑在眼前一瞅,呀一声吼,赶紧用手里的绸布胡乱擦擦,细长的眉梢倒竖,“噌哧”一蹦而起,长长的手指一指上空,脸红脖子粗,破口大骂起来。

“你个挨千刀的小畜生!你个眼睛长在胳膊窝儿里的憋犊子!你拉哪儿不好?你拉老娘这儿!你吃饱了撑的闲的慌!你没事儿瞎溜达个啥劲儿!你个不晓得天高地厚的睁眼瞎!你有种给老娘下来!”

枝丫上的鹊,正用喙梳理漂亮的白色羽毛,被李婶一闹腾,吃了一惊,嗖一声窜出去老远,眨眼便不见了影儿。

走出老远的翠姑也听得真切,脸不禁又红了几分,慌了步子朝家逃也似的去了。

李婶不依不饶,手指点指着喜鹊消失的方向,依旧骂的铿锵有力有条不紊,全然不顾族长来到跟前。

脸上带着鹊儿屎痕迹的李婶,腆着发福的腰跳脚蹦跶,众人便这般瞅着,早已被逗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快笑出来。

“呦!二柱娘子来啦,快快,这还有位置,坐这!”

有那热心的招呼走到近前的青莲,是二柱家隔壁的温大娘。

“唉!”

二柱娘子抿抿嘴,忍住笑意,应声过去,诺诺地坐下。

被李婶那般一闹,众人心情也是舒畅,再加上二柱娘子和族长在场,倒也没人再提二柱娘子那茬,说说笑笑忙乎开来。

隔夜就是十五灯节,忙完的妇人都被各家男人接回家,二柱也来接走娘子。多年以来,二柱对娘子青莲疼爱有加,尽管没有子嗣心里苦,却也常宽慰娘子。

二柱担心今日人多嘴杂,青莲受了屈,一路上一手举着火把,一手牵着娘子,边走边说着话,东拉西扯的,看娘子脸色还好,也就放下心来。

说话就到家了,俩人吃过晚饭,洗洗躺下,熄了火烛。

“柱,咱领养个娃吧!”

清冷的月光,洒进黑漆漆的屋子里,照着屋里简单的桌椅板凳,两人的呼吸清晰可闻。

二柱没有多言语,粗糙有力的大手紧了紧青莲柔软的小手,放在心口,盖上了被子。

东边天迹还没大亮,青莲已经收拾停当,按习俗做了正月十五的牛肉水饺,从院里喊劈柴的二柱吃饭。

吃过饭就忙乎挂彩灯,接着就是舞龙舞狮走百街。

二柱从小就体魄过人,跟着他爹学舞狮,舞的可带劲儿,是蟠溪村族里数一数二的舞狮者。

蟠溪村老老少少跟着舞狮舞龙队伍,浩浩荡荡绕着村子走。挨家挨户舞狮斗龙,讨个彩头,祈祷今年风调雨顺,瘟疫远遁,安泰如常。

闹了整整一天,夜晚很快降临到这个平静欢快的小村庄。男女老幼都带着莲花河灯到蟠溪河边放灯,把所有祈求祝福都放进灯里,顺流而下一路畅行。

二柱带着青莲,离了众人,去蟠溪上游放灯。多少年来,蟠溪上游鲜少有人涉足,杂草丛生,古木林立,甚是难以行走。二柱夫妇俩带了河灯,一路小心翼翼而行。

颇费了一番功夫,方才来到蟠溪上游。二柱和娘子就着蟠溪河边开始放河灯,三盏莲花河灯在蟠溪河面绽开,顺着平静的河水漂流,照的四围一片明亮。

“二柱,你看!那是什么?是茧吗?”

二柱正自望着蟠溪的莲花河灯出神,二柱娘子突然指着一处,嘴巴半天合不上。

二柱赶紧望了过去,惊得嘴巴猛然间张得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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