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下属们断断续续的讨论声传入屋内,孟渊十分想提醒他们一句,这家客栈的隔音效果并没有那么好,他们几人议论的话语,一字不差他全听见了。
但他只是坐着,没有出言提醒几人。
或许,他们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吧。
说什么共侍二夫?只怕林清瑜知道他与谢承之的关系,会立即疏远他吧。
屋外的声音渐渐远去,寂静的黑夜笼罩着整间客栈。
孟渊双眸紧闭,好似沉沉睡去,可慢慢蹙起的眉心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不知为何,一闭上眼睛,眼前就出现林清瑜一袭暗蓝色长衫站在火光之中的场景,那肆意的火苗像是要将她吞噬,而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没有动作,没有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漆黑的眼眸平日里灿若繁星一般,可站在漫天火光之下的林清瑜,眼眸之中只有一股平静的死意。
好像下一刻葬身火海中,她也心甘情愿。
孟渊心头被一块重石压着,喘不过气。
他站起身,重新穿戴整齐,出了门。
衙门内堂门口,林清瑜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她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向天空已悄然沉下的月亮,又见天空泛起鱼肚白。
天亮了。
庞慕与周家的人竟是一夜没有出现。
今日,不对,该是昨日,清剿流寇的动静那么大,围观的百姓都不少,庞慕竟然这般沉得住气,连面也不露。
她站起身,张臂伸了个懒腰,一回头,被衙门门口的一道白色身影抓住视线。
“杨公子?”林清瑜一愣,他怎么来了?
昨日在南林子山脚下分别时,孟渊说回去换身衣裳就来衙门,可后来公羊濮又带信告知她,孟渊不来了。他来不来其实压根儿不重要,左右也没什么事情需要他处理的,她也正好不必分神去关注他在云县衙门做什么事情。
可没想到,此时此刻却见人站在门口。
衙门内外空空荡荡,昨夜外头还有几声百姓的议论声传来,此刻鸦雀无声。整座衙门都陷入了沉睡之中,醒着的,惟有她们二人。
他什么时候来的?他在门口站了多久?
林清瑜想。
孟渊迎着她的视线,抬脚缓步向她走来,一袭白衣翩翩,似不食人间烟火,披肩的黑发如瀑,随风轻舞,犹如天上翩跹的仙子。
行至近前,他停住脚步,那双深邃而明亮的眼眸落在林清瑜身上,薄唇微启:“林姑娘在院中坐了一夜?”
林清瑜下意识反问他:“杨公子看了一夜?”
如若不是看了一夜,又如何得知她在院中坐了一夜?
话出口,林清瑜也察觉到有些不妥。
孟渊怎么说也是堂堂襄王殿下,邺朝如今唯一一个有封地的藩王,这般身份地位的人物,放着舒适软和的床床榻不睡,跑来云县衙门门口看她?
还是看她在院中枯坐一夜?
这想法,实在是荒唐。
都怪她,昨夜想了太多事情,此刻脑子乱糟糟的,面对突然出现的孟渊,心中下意识地戒备,习惯性地反驳他的话语。
孟渊定定地看着她,没有开口。
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二人沉默好一会儿,林清瑜轻轻摇头,不再执着这事儿,转而问起孟渊:“杨公子这么早便过来,可是有事?”
“无事就不能来找你?”
这话听着耳熟,林清瑜看向他,有些疑惑,不知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又觉着,这襄王的位置坐的实在是太舒服了些,平日里什么事情都不用做,成天无所事事一般,还能穿着缂丝的衣裳,五万两银子也是说拿就拿。
想起银子,林清瑜不免开口关心道:“不知杨公子银子筹集的如何了,明日便是说定的天香楼之约了,若是那些愿意出租田亩的农户到了,我却拿不出银子,可就成整个云县的笑话了。”
“准备好了,十万两银子,一分也不会少林姑娘的。”
“十万两?”林清瑜愣住,“不是五万两吗?”
当初她遣公羊濮去问孟渊时,分明说的是五万两,怎么变成了十万两?
孟渊也是疑惑,“林姑娘若是想要将云县所有除周员外家的田亩都租下来的话,便是预计九万两左右,又想着耕地一事开始初期,用银子的地方肯定很多,所以杨某与公羊濮说的是会予你十万两,并且前期给你的一千两并不算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