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也是阮家许久未曾拥有的欢聚日子。

虽然阮家已有足够的房间供大丫一家居住,并且房屋内的床被都准备得甚是温馨,但这一夜,喂饱了孩子后,大丫还是和二丫、三丫睡了一个被窝。

此去经年,说不尽的心里话。屋子内,时而低声细语、言笑晏晏,时而捂嘴啜泣、相拥安慰。大丫心疼两个妹妹后来的遭遇,觉得自己不该走得那么决然,留下两个妹妹生活在那个虎狼一般的家里。二丫三丫却觉得自己不够勇敢,留不下大丫,不能护大丫周全。

自然,说的也不全然是伤心事。二丫、三丫的女红、亲事,哪一桩哪一件不是让人眉眼带笑的。

经过一天的相处,大丫当然也能看出两个妹妹对于长顺的排斥,因而抚着两个毛茸茸的脑袋叹道,“你们姐夫对我真的很好,你们这样对他他是不会觉得有什么的,他从来只在意我的。但是别人不接受他,我都会心疼,更何况是你们?我希望你们能接纳他,像接纳一个哥哥。你们不知道,初次到他家时,我像只浑身是刺的刺猬,十分介意他的接近。但他从不说什么,啊不,他不会说话,他只会对着我笑……”大丫诉说着曾经的日子,即便岁月艰辛,她也甘之如饴。

二丫、三丫渐渐也感染了大丫的情绪,姐姐的心愿,她们总会力所能及地去满足。而这一夜,大丫的回忆里,她们才知道那个无法说话的人对姐姐有多好。

直至天蒙蒙亮时,几人才迷迷糊糊闭上了眼。

……

其他人知道三姐妹才见面,必定会彻夜畅谈,因此,天亮了,也没有人去扰她们清梦。

阮玉洗洗漱漱再出房门后发现,长顺抱着小声哭着的孩子在院子里缓缓踱步,时不时地看看大丫她们紧闭的房门,面露焦急。

“大姐夫,有事儿吗?孩子怎么哭了?”阮玉上前问道。

长顺在听到“大姐夫”的称呼后面色稍缓,嘴角隐隐挂有一丝笑意,那是被亲人承认的满足。而后,将孩子稍微面向她,一只手在空中做出喂食的动作。

阮玉这才知道,安子饿了,“大姐夫,你把孩子给我吧,我抱进去给姐姐。”

长顺点点头,小心地把孩子交给了阮玉。

进房后,阮玉正准备轻轻推推大丫,大丫已经若有所觉似得醒了过来,睡眼朦胧,茫然地眯着眼看着走近的阮玉。看见阮玉怀里的安子,顿时清醒过来,忙不迭地爬起来接过孩子喂奶。

“谢谢你啊,差点都忘记起来喂他了。他啊,早上总是要哭着找我的。”说着,低头温柔地看着安静喝奶的安子。

大丫的长相其实很一般,脸上还有些轻微的伤疤,但就在她低头的那一瞬间,阮玉莫名想到了那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大丫姐,都是一家人怎么那么客气?安子很乖啊,小声哭泣都能让人心疼。”阮玉道。

不一会儿,说话的动静又吵醒了呼呼大睡的二丫和三丫。两人看着姐姐和外甥,心中一阵暖热。一人拥着大丫的一边胳膊,逗弄着她怀里的外甥。

家中有了更小、更软的孩子,生命力更旺盛了。

阮玉走出房门,见长顺正坐在凳子上劈柴,没有打扰。她还要去看看她爹娘在老屋那边的活儿呢。

“嗯?今日又该送咸鸭蛋去酒楼了?”见乔明正在院子里装车,阮玉问道。

“是了,听阮叔说,酒楼的和州那边的人特别爱吃这东西,这一趟又要新增很多嘞。”乔明一边搬弄咸鸭蛋一边笑着说道,语气上扬,听到别人爱吃跟夸了自家孩子似的。

“哈哈,乔明哥,若是以后有人夸你孩子你不得上天?”阮玉道。

“啊?啥?”乔明停下动作挠头,万分不解,怎么说着咸鸭蛋就扯到孩子了?

阮玉也不再理睬他,径直找她爹去了。

“爹,娘,要不在山上建屋子的时候建大些?屋子多建几个?”阮玉提议。

“嗯?怎的要多建?只是晚上的时候守一夜就行了,不必整日里都生活在上面呀。”赵氏费解。

“娘,您说大丫姐一家一直住在我们家,又没有干活儿,村里人会怎么说他们,她们怎么在村里生活下去啊?再说,我看大丫姐的意思也是想让大姐夫找份活儿干,赶紧挣钱卖地建房呢。还不如现在就让他们住在外面,给了他们屋子,给他们守夜的活儿,再加一些其他的活儿,总是能养活一家人的。”阮玉道。

阮远陷入沉思,“这倒是可行。大丫当初能不靠着我们走得那么坚决,可以想见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她也不会再回来找我们。而一直住在家里,她心里必然也是有负担的。”

赵氏急道,“你们怎么这样,大丫可是刚回来啊,你们就撵人走吗?这个家里难道还容不下她们一家?……”

阮远父女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无奈,这压根是听话只听半截啊。阮玉又耐着性子给她解释了一番,并且保证大丫他们在家里住多久都行,想让他们去住山上只是想让他们有份儿活儿。况且这些都还是他们自己在一旁说的,具体答不答应还得听听大丫一家的想法。

“那我们建屋子的时候就将地建大些,以后招工时,有帮工想一家子搬上去也是便利的,还能将咱山看顾得更好。”阮远原只是想建个一小间屋子能睡下就行,眼下看来,还是建大些更好。

“对……”阮玉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要守夜的话,可是长期的活儿,怎么能让人和家人长期分开呢。若是一开始全家能在一起就好了。

“叔,我都整理好了,咱可以出发了。”乔明跑进来说道,好多蛋,好多钱啊。

“这就来!”阮远回道。

“娘,我们也跟着去吧。”阮玉道。

“不去,我们跟着去凑什么热闹?”赵氏兴致缺缺地答。

“哪是凑热闹啊!娘,你不会忘了大丫姐穿的衣服是二丫姐的,大姐夫穿的还是爹的吧?”阮玉道。

“嗨,我把这事儿给忘了,快快快!走!”赵氏懊恼地甩甩头,说风就是雨,拉着阮玉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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