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得及问清楚惩罚是什么,陈殊酒立即昏睡过去。 又于夜深人静,凌晨两点多醒来痴痴傻傻地,心智恍如七岁孩童,悄无声息打开陈静和房门,站床边说胡话。 “咋的了这是?” 房门大敞,范姨起夜的时候经过,陈殊酒掀起被子上蹿下跳,扯姑妈的手闹着要吃冰糕,不给吃就哭,把人折磨得不行。 范姨好心肠,跟陈静和轮番上阵讲故事哄她,哄睡着才精疲力竭回去睡觉。 请人做事焉有白干的道理,哪怕心中不喜,敬老待客这块祁连钟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会做到位。 段老二和段老三各捧着个小型香炉上门,大清晨来祁家过早,就有满桌子素菜荤做的斋饭等着自己,直夸范姨料理手艺好,给人夸得捂嘴直笑,用完早饭才不急不忙说走呗。 打算现在出发做收尾工作。 祁烛牵着陈殊酒出来,二人中间连接一条长线的距离,手腕都双双绑上一圈红绳,活像简易版防走失牵引绳。 他认真向段家长辈叙述昨晚的状况。 “栓狗啊你这?”祁连钟猛吸一口烟骂他。觉得短短两天老脸简直要被儿子丢尽,先发制人推锅,免得陈静和认为侄女被作践把不满撒自己身上。 祁烛别扭地拧过头,面色薄怒,看起来是被祁连钟凶的,实则不然,单纯借机掩饰脸红。 他哪敢明目张胆地牵陈殊酒的手,故而想了这么个法子,既能把人从房间里带出来,四舍五入也算牵手,把精神胜利法运用到极致。 陈殊酒乖巧地站在他身边,不解地看着发怒的祁连钟。 陈静和把懵懂的侄女拉到椅子上坐下,笑着打圆场:“小祁挺好的,还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无视妮子傻里傻气好奇的目光,段老二看都不用看,咬定她是掉魂了。 “后晌去收收就好嘞。”段老二吃饱喝足,老不正经翘起二郎腿,跟亲兄弟段老三的严肃性格俨然形成鲜明对比,他意有所指对祁烛道: “咱只负责纸人。则个事儿上,想帮你旁边那女娃,最该问的不是我们,是你爹。” 他爸? 祁连钟除了会做生意赚钱和凶他,还会干嘛? 祁烛不信,又隐约觉察到,段老二没必要在这种事上骗人,昨天那么邪门的事他爸都显得那么淡定,背地里肯定有很多不可告人的东西瞒着他。 祁连钟说一不二,立马吩咐范叔开车送儿子回学校,祁烛反应激烈,不想去。 他知道接下来段老二还欲再说的事情相当重要,如果他走了,很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有人让自己知道。 陈静和给他打强心剂:“给酒酒收惊的事不急,要等到天黑,等你放学回来再去,听话。” “少爷。”范姨率先背起他的包在门口叹气,“莫让我们难做咯。” 不愧是他爸的“下属”。 到了关键时刻,全向一方倒戈,祁烛的想法被冠上无知冲动的名号,如蝼蚁般无足轻重,忽略个彻彻底底。 他手指微颤,出门前深深地看着父亲。 父子间有关权威的无声交战拉开序幕。 大抵逆反真是少年人的本色。 祁连钟能用身份压得住他一时,压不了一世,就像展翅的雏鹰总会振臂高飞,脱离既是保护也是束缚的羽翼。 祁烛的瞳孔在所有人看不见的瞬间变得深红浓郁,又迅即恢复成正常瞳色。 他敛去眸中不满,抿唇跟着范叔范姨离开了。 “您有什么事,别当着孩子的面说。”祁连钟低头点第二根烟,虚眯着眼吞云吐雾,心中愁闷难解。 这就是祁连钟不喜欢这些老东西的原因。 仗着年纪大,阅历深,能通天知地倚老卖老,总琢磨干涉他人的决断。 祁烛一走,留下的女娃是个掉魂的傻子,段老二口不择言起来,骂道:“忘本的后生,什么都晓得,什么都不想管,枉你年少学的一身手艺,你敢对着天发誓说出来单打独斗搞生意没用老祖宗教的东西?” 他古怪地呵呵笑:“大到你给你儿子取的名字,小到这个小区的房屋选址,哪个不是过了堪舆关择选出来的噢?装什么清高!” 当面劈头盖脸一顿骂,骂得祁连钟面红耳赤:“你!” “祁家选中的人不是你,也会是祁烛。”兄长唱红脸,段老三自然承接唱白脸的角色,他淡淡道,“你爹死的时候,咱俩在旁边看着呢。” “祁老太爷走得多痛苦,唯一的亲儿子都没读完就悄无声息留封信扬言

出去跑江湖,死前不肯咽气,梗着脖子非要等你回来也没等到,你不清楚?” 段老二看他气焰渐消,乘胜追击:“伢子,别怪俺老头说话难听嘞。听人劝吃饱饭,忘祖背宗的孽不是你能承担的哟,到那个时哈你再想继承衣钵,不晚到?说不定直接选中你儿嘞。” 祁连钟没声儿了,烟也不抽了,沉默下来。 陈静和低头拿着手机给老公发短信,嘱咐他这两天在家看好小孩,自己没那么快回来,一边竖起耳朵听祁连钟的精彩过往。 “静子。”段老二话锋转到她身上,“你也别光听他挨骂。” “哎。”陈静和眉开眼笑,对比之下听劝多了,“您说。” 段老二吩咐,“你是袖清闺女她姑,晚上给女娃收惊的事儿你来干,事成了咱才好做下一步。你没学到本家的本事,常规法子没得忘吧?” “没忘,没忘。”段老二短短一席话,戳到她心里最深处的痛楚,陈静和强撑笑容,“您放心,交给我了。” · 祁烛迟到之后回的班级,一节课下来明显心不在焉,连老师点名都要三呼四呼才应声。 昌渔以为他迟到扣分被班主任骂傻了,戳了戳同桌的肩,“心情不好?” 祁烛眉眼慵懒地垂下,拿外套垫在课桌上趴着,恹恹地嗯一声。 心里好烦。 都怪前面女生红色的发卡,导致他想起来出门前,自己右手手腕上跟陈殊酒之间还连接着一条绳子。 恶公公形象的祁连钟命令范姨拿剪刀剪了,本意是节省用手挑开绳结的时间,快点送他去上学。 但脆弱无助的红绳映入眼中,自己正在腹诽抗议父亲权威的大脑突然停止运转,像触发情报一样叮铃铃警铃大作,无意识伸手制止范姨狠心的动作,剪刀差点剪到他的手,范姨被惊吓到适时松手。 不可以! 祁烛欲哭无泪,那可是连接他跟陈殊酒之间的红线,绑上红线的他四舍五入就是月老,怎么可以让别人玷辱。 可惜,无论再怎么垂死挣扎,祁连钟还是被逆子气得亲自动手。 红绳断了,祁烛心死了。 是他没有保护好他们之间的红线。 红色红色…… 他又想起另一码事,端坐起来让昌渔好好看他,“小胖,我比起昨天有什么不同?” 祁烛跟死鱼打挺一样,从悲伤失意到意气风发只用了短短半分钟,昌渔动了动唇瓣,苍白无力道:“祁哥,我不是男同。” “废话,想哪去了。你再好好看看?”祁烛不满,非要他说个结果。 昌渔默默戴上眼镜,从上到下审视祁烛一圈,觉得没什么不一样,脑海飞速运转他想要听到的答案是什么,长得更高了?更花枝招展了?更帅得惨绝人寰了? 联想到少年怀春,他自信满满道:“更深情了。” 昌渔回忆起网上的流行字句,干巴巴补充道:“哥,你现在看狗都深情。” “……”祁烛深吸一口气,忍着锤他的冲动,无奈指着自己的头发,“真没看出来?昨天晚上刚染的。” 或许理发师担心学生染发太过招摇,还要回来复染,只给祁烛染了不太明显的深红夹黑,以至坐得那么近的昌渔没看出来一星半点。 “没啊。”昌渔茫然道,“就这?你不跟我说我都没注意。” 祁烛想,没关系,等放学他去重新染个。 刚好,她收完惊就能看到了。 那天小面馆,他们相对而坐,少年无措,听着陈殊酒漫不经心一句:“如果染了红发,看上去会更帅吧。”牢记在心。 祁烛放学打车直奔市中心商业街,繁华向荣的狮子塔广场坐落在那,而狮子塔购物中心有家人均1k出头的造型店,叫re saln,他进店指名要设计总监服务。 身上的校服没来得及换,祁烛简洁明了向总监提出要求:“染红色,显眼一点的,不要精神小伙那种。” 顾客是学生,店员自然不会为了蝇头小利推荐做烫头项目。 一顿操作下来,已经七点了。 祁烛犹豫地看着镜子,不太明白好看的定义,只因为陈殊酒或许会喜欢,就去这么做了。 耳钉,校服,红发,三者要素齐全。 把握不好度的人会显得很社会,换言说就是痞子气质。 祁烛显然不属于这个行列。 他周身气质纯良,有种没被社会浸染过的干净,红发衬白色校服显白,外套搭在手上,下电梯的时候垂

首看手机,给范叔发消息,让开车到狮子塔购物中心楼下送他回家。 没一会儿手机铃声响起,范叔说已经在路上了,问他今天干啥去了,怎么那么晚。 祁烛含糊道,“理了个头。” “少爷,下来的时候避开北门。”范叔手肘略微弯曲,把握好方向盘,目色凝重,“那地儿有人跳楼,死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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