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君泽一句,是近乎震慑的警醒。
凤遇竹胸口缓缓起伏,对于日后,她是有心理准备的,但萧君泽这样一句话来得突兀,不免还是叫她乱了心神。她稍稍平复,叹出一口气,心下有了打算——
凤遇竹所在学堂坐落于京城偏僻之地,夫子是位学识渊博的老者,姓杨,少时曾任皇子太傅,随年岁增长,请辞卸任。活了大半辈子,老了老了,不知是返璞归真还是怎的,自己办了学堂,做了这些个纨绔贵子的先生。
杨夫子虽老,可诸多想法却是很时新,与年轻人也相处融洽,学生都很敬爱他,不过陈家宝这类无药可救的除外。毕竟每日挨骂挨打,大抵是惧怕胜过敬爱。而在一众学生中,凤遇竹是他最喜爱的学生之一。
不过眼下凤遇竹的话却是叫他犯了难。
“提前结业?”杨夫子一如既往地气定神闲,“因何?”
“老师知道的,学生明年便要入朝,”凤遇竹一边慢条斯理为老者斟茶,一边回答着他的问题,“事事都需习学准备,外加时间迫近,心下总是不定,想来需一段时日调整。也是思虑着离结业日期也不远,应无太大关系。”
“学堂的内容,学生也提前研习完毕。此次前来,也是想叫老师考查,看老师能否允了学生的请求。”
话落,杨夫子点点头,捋了捋胡须,苍老却不减儒雅的脸上现出了然的神色,语调不徐不疾:“你有自己的考量,我自是没有理由要强留你。”
“一众学生中,你是最合我心意的。我也知道,你定是要做出一番大事的。”
“只是不成想——这天来得这样快。”
他说到这儿,眼中浮现出追忆的神色,
“遇竹啊……朝堂不比学堂,要学会收敛自己的脾性。”
杨夫子忽地笑起来,语气带了丝调侃意味,伸手隔空朝凤遇竹的方向点了点:“你年幼时与人打架的模样我可还没忘唷——”
话到此处,夫子渐渐收敛了脸上笑意,停顿片刻,转了话锋,微微有些感喟:
“考查就不必了,你自小便是聪慧刻苦的,你既如此说了,我也信你。之后我也会将信寄到凤府告知凤将军。只是再同你啰嗦几句——”
杨夫子是在皇宫待过的,作为过来人,他深知,凤遇竹是与朝堂合不来的。她,能做个好官,却不适合做官。
凤遇竹是他的得意门生,不管是性格还是处事方式,都是他喜爱欣赏的。
“大丈夫也,遇不公则厉斥,遇不义则奋起。”
这是凤遇竹幼年时所写,也确切反映出她的心境。这样的性子是杨夫子最为欣赏的,却也是如今最为忧心的。
当一柄刀锋芒过盛,便会招掌刀人忌惮。
“招殃之端,莫狠乎气性;避祸之法,莫过于忍让。”
杨夫子语重心长道,
“此句虽不适用于全数人,于你,却是再合适不过。”
老者字字句句皆落入凤遇竹耳里,她恭敬朝杨夫子躬身行礼:
“谢老师提点,学生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