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电车难题

闻可瘫坐在地上，剧烈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声在她的胸腔里回荡。

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如同被刀刃伸到鼻尖，除了眼中的瞳孔紧缩和脑海中的空白，就只能绝望地感受着那股扑面而来的冰冷的、独属于死亡的气息。

而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虎男的爪子几乎已经伸到了闻可的鼻尖，朱盟灵活地不知道从哪里滚了出来，十分帅气地握紧了温霖嫌丢人而丢给他的神器棒球棒，冲上去咬牙切齿用尽全力对着老虎头就是咣当一下，成功搞偷袭把人敲得直挺挺飞出去脑子像西瓜一样着地，大概虎男是没机会活了。

（朱盟自以为当时很帅气，但据闻可描述是：虽然我当时没觉得，但事后再回忆就感觉像被眼前突然滚出来的一大块肥肉拯救了。此种比喻毫不留情地从少女口中戳出，造成伤害之大让朱盟缠着温霖连续三天问他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胖了一点。）

等做完把人打飞的一系列动作，朱盟比闻可还要惊魂未定，虚虚地吐了一口气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低声反复重复着给自己洗脑的话。

“无意冒犯，无意冒犯，施主……”

“这是正当防卫，这是正当防卫，是在救人……”

“等你下去我给你烧点哥们，你别生气，下辈子别乱咬人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好一个英雄救美，好一个大怂包，把周围轻伤倒地和只剩一口气的主播们都惊呆了。

朱盟的虎口都被震得发麻，看上去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把球棒收起来擦，拍拍手才伸手给伸手跌坐的闻可：“你受伤了吗？怎么样？”

“……谢谢你，大叔。你刚刚还挺帅的嘛。”闻可看着递到眼前明显是要扶她一把的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噗呲一下笑了起来，“你还挺像那个英雄的嘛。”

“哪个英雄？”

“童年男神GGBnd。”

“……那还是不要像了。”

朱盟附和着笑了几下，原本嘴唇都在打颤，却在女孩的玩笑下稍稍放松了一些。

闻可顺着朱盟的力道爬起来，环视四周，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打斗厮杀的痕迹。

争斗似乎终于告一段落，幸存的几个主播依旧警惕着。有个细心的主播认真看了看周围，像是在清点着什么。与同伴交流后，那个主播转头面向外围的怪物NPC们，声音颤抖，但还算清楚地向他们喊：“……对方已经全部倒下了，是我们赢了！你们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确实，由于虎形男到后来的无差别攻击，如得了疯狗病一样见人就咬，他们自己队伍折损的比对手还多。而且大多距离虎男太近，作为队友完全没有警惕，被倒霉地一击毙命。而闻可这一方还有三、四个伤残人士在喘息着从系统商城里兑换东西包扎。

苏婉听到了那个主播的喊话，捂着血盆大口咯咯咯地笑起来，愉悦了鼓了几下掌，好歹是至少看起来没有再作妖的打算了。

苏婉用手指点了点那个虎男倒下的位置：“好吧，好吧，我看得很尽兴……但是，好心提醒你们一句，这个还没有死呢，还有这个。”

苏婉又点了点一脸莫名其妙的朱盟。朱盟好像暂时选择性忘记了自己是那个队友几乎团灭的独苗儿，到这时候被苏婉一点才想起来，顿时表情像吃了屎。

“只需要你们再补一刀，然后把那个胖子杀了，就大获全胜了。当然，胖子，你也能选择乘虚而入进行反杀……所有人的命运都掌握在你的手里，太精彩了哈哈哈哈哈哈……”

闻可听到这种话后皱眉，下意识地看向朱盟，观察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在场的主播基本上都有负伤，或轻或重，行动受限，而她也已经体力耗尽，拦不住手持球棒的成年男子。

看起来现在似乎朱盟要动手反杀的话，他们也就只有眼睁睁看着然后等死的余地了。

人太容易受环境的影响了。只要有人带起头，在某种暗示的影响下，人就会被诱使着升起不可遏制的冲动，去做一些同他最熟知的习惯格格不入的行动。

有时候往往一点点环境的因素，或者一个浅显拙劣的借口，就能够导致原本一个有教养、甘愿受道德束缚的人，变成一只原始的野蛮野兽，做出最残忍的行为。

我只是为了自己活下去。

大家都在这样做啊。

我没有办法。

这种被暗示推着走而浑然不知，当制裁来临时借此无助地推脱的加害者，实在让闻可觉得恶心。

你会怎么选，朱盟？

朱盟被几乎全场还清醒着的人盯着，仿佛成为了整个世界的焦点。他的双腿颤抖，几乎无法支撑起他的身体，汗水从额头滑落，打湿了他紧握着闻可的手。

周围人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利箭，齐刷刷地射向他，带着期待又警惕提防的意味。

怎么办？

朱盟感觉自己遭遇了电车难题。略微不同的是，如果朱盟不选择拉动摇杆，被火车碾成猪肉饼的就是他自己了。

是牺牲自己的命去救大多数人的性命？

还是当一个猥琐无道德的小人，收割剩下的待宰羔羊，自己苟活？

双方胶着之际，一道格格不入的清冷但带有气喘吁吁的声音突然插入，像八点黄金档的狗血电视剧里精彩时刻突然插播的小广告一样让头顶悬刀未落的众人一起措手不及抓心挠肺。

“等，等一下啊——等等我——”

“我跑不动了，小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