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棹雪就带了二姨娘的谢礼前来东院,却是一柄素纨团扇,上面寥寥绘了几笔写意山水,落款仍是“子絮”。
棹雪看着王徽把玩那扇子,一脸为难,好像装了满肚子的话要讲。
王徽也不着急,她看出这团扇价值不高,上面的画作也不甚用心,纵是精致,却显然并不为二姨娘所重视。
棹雪憋了一会,犹豫道:“婢子还有些话,说了恐会惹少夫人不快……”
“唔,那便不要说了。”王徽随口道。
“啊?”棹雪懵了。
“戏言而已,”王徽懒懒一笑,把目光转到她脸上,“你说吧。”
棹雪看起来更加局促,又斟酌一会,方道:“少夫人恕罪,只是我家姨娘她说……少夫人昨日付出的四两五钱银子,虽并未超出最高定价,但那些字画其实却是不值这么多钱的,故而,故而奉上亲绘团扇一把,聊为补齐所赀。”
王徽不语,冷眼看她神情,就知道她还没说完,不过估计接下来的话不太好听,她就有点不想说了,于是笑道:“你家姨娘倒也奇了,不是说四两五钱是最高价吗?若是那店家用这价买了去,她是不是也要再附送一把扇子?”
棹雪额上微微见汗,心知这少夫人见微知著,恐怕瞒她不过,只得低头道:“姨娘又说,若是店家出了这价,那是正经买卖,可少夫人出这价,却是存了帮衬之意。她、她……那个……”
说至此,她怯怯抬头,见王徽仍是噙了笑意,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她稍稍松了口气,咬牙道:“姨娘说她本就不喜少夫人,更不想欠您人情,所以……再给您这把扇子,算是补齐多出来的那点零头,日后……两不相欠。”
说完她就低垂下头,完全不敢看王徽,胸口微微起伏,心跳十分剧烈。
没办法呀……少夫人再是和颜悦色,可那双狭长的眼睛一望过来,她就忍不住害怕啊。
王徽心情还是不错的,只是对这位二姨娘兴趣更加浓厚了起来,瞧这话说的——只要是入不了她眼的人,便是恩惠也不想受。难怪孙浩铭那般喜爱她,她还过得这样落魄呢。
“这是二姨娘让你转达给我的?”她问。
棹雪垂头丧气:“是,姨娘一再嘱咐婢子,须得一字不落转告您……我本不想说来惹您生气,但您又问……唉。”
王徽眉毛挑得更高,这冰山美人,有意思了。
“你不必怕成这样,我没有生气。”她笑着挥挥手,让魏紫拿两吊钱赏她,“我也有几句话带给她,就说我很喜欢她画的扇子,多谢了,只是若想就此两清,可没那么容易,我终究是会去见她的。”
棹雪一愣,忍不住抬头看了王徽一眼。
“记下了?”
“……是,记下了。”棹雪赶紧垂头,压下心头波澜,捧着赏钱离开了东院。
看她走了,王徽就转头问赵粉,“可知这二姨娘的来历底细?”
赵粉一脸茫然,“婢子也不知……只知道她出身不干净,少夫人急吗?不如我去寻我娘问问?”
王徽沉吟片刻,点头,“也好,只是你娘不是说为避人耳目,以后不能常见你了?”
赵粉莞尔一笑,“少夫人放心,我母女俩自有办法,明日再来给您回话。”
说完就快步走出去了。
时日尚早,离午饭也还有两个时辰的光景,王徽左右无事,给丫鬟们布置了锻炼身体的作业,就又溜出了定国公府。
自从签了出海契约,她还没空去邵云启的别院看看,今日刚好得闲,就过去溜达溜达,自己买到底还是贵,既然有免费的图馆可用,为何要让它闲着呢。
邵云启的别业位于金陵城北鸡鸣山下,距离英灵坊颇近,但离国公府就有点远了。王徽当然不惧走路,但步行太慢,便花五个铜子雇了辆驴车,一小会就来到了别院门口。
是间两进的院落,占地不大,布置却十分典雅精致,院子还有个风雅的名字,叫做“江海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