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徽的表情也柔软了下来。
付氏一家,是原主这个可怜的小姑娘短暂的人生中唯一一抹暖色。
看自然是要去看的。
只不过不是现在。
方才她犹豫,并非是因为付贵妃说的什么“担心舅父舅母厌恶自己”,而是另有踌躇。
舅父舅母和她生母感情极好,在她生母还在世的时候,三天两头便会去王家做客,对王家自是极熟。
而生母去后,兰氏为了某种不知名的原因,给王徽原主下了好些年的药,其中必定牵涉甚广,肯定发落了不少下人,也肯定会有知情的心腹还在世。
而照着付氏夫妇对王家的熟悉程度,难保就不会知道这些下人的情况,就算不全部清楚,只知道个皮毛,也足够王徽理出个大概了。
故而……如果她现在就贸贸然跟付家重新走动起来,难保不会打草惊蛇,唬得兰氏把最后那几个知情的亲信也处理了。
唯有徐徐图之而已。
至于付贵妃却是无甚紧要,她十三岁就进宫为妃,自此再也没去过王家,对王家的情形当然十分陌生,故而王徽就算重新跟付贵妃打起了交道,兰氏也不会有太大反应。
当然,这些念头也就是私下里转转,若说了出来,付贵妃虽然也能理解,心中却难免会生怨怼,只怕就会觉得她王徽太精于算计,反失了人伦亲情。
但——没办法呀,身周处处皆有虎狼环饲,在自身还不够强大之前,只能是步步为营,亲情感情这种奢侈品,还是容后再议罢。
这样想着,王徽就作出愧悔的神气,道:“不与我计较,那是舅父舅母大人大量,我却不能那般鲁莽……待我先修几封,再送些厚礼过去罢,等这阵子事情忙完了,再登门向二老谢罪。”
付贵妃叹口气,白了她一眼,也就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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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紫金别院时已是傍晚,王徽吃过晚饭,就把濮阳荑叫到了房里。
而后开门见山交代任务,“有位姓李的女史,七年前曾在宫中撰彤史,大约三四年、四五年前就放出了宫,有个弟弟在宫里做内监,七年前死了。你把这些记下,明日出去见邵公子,托他一同寻访此人。”
“是。”濮阳荑应下,而后一犹豫,又问,“属下……一个人去?”
“自然。”王徽点头,又笑着拍拍她肩膀,“你虽是我手下功夫最好的,但很少独自出门办差,有几次也都是有我带着,连姚黄都自己出过门了……你日后是要常做这类事的,先出去历练历练也好。”
濮阳荑眼中浮起兴奋,面上却不露声色,沉稳应下。
王徽看着点头,想了想,又嘱咐,“若是邵云启派了手下人出去探访,你便跟着一起,看看人家是怎么行事的,莫要端架子。”
“主子放心。”濮阳荑抿嘴一笑,脸上就微露几分自嘲,“我……哪里还有‘架子’这种东西可言呢。”
王徽垂下眼帘,也不去劝慰她,这种事也只有她自己走出来。
“早点歇下吧,”她就挥挥手,“明儿一早就出发。”
濮阳荑收敛神色,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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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濮阳荑就一直早出晚归,每每回来都是累得气喘吁吁,一句话都顾不上说,吃了饭倒头就睡,第二日天未亮就又出门了。
王徽也不急着传她问情况,心里倒还挺高兴,一方面觉得这妹子是真的被锻炼到了,另一方面也是知道,这情况就说明濮阳荑所查必有所得,若一无所获,只怕第一天就会过来向她复命了。
付贵妃动作也很快,不过隔了三日,就差小季子亲自出宫给她送来了三本彤史的副本。
王徽就抽出一整天时间细细翻阅这三册彤史,果然在永嘉十年那一本的三月下旬,查到了付贵妃——当时还是付婕妤——侍寝的记录。
“十二月底入冰湖救人,而后小产,胎儿已然足月……当年三月侍寝,时间刚好对得上。
王徽掩卷一叹,当年那孩子明明就是万衍的,却为了不露破绽,必须得找准时间给老皇帝侍寝……
最苦便是有情人。
当天晚上,濮阳荑回来时,王徽就去了她院里。
“主子,您怎么来了!”濮阳荑正吃着饭,见王徽踏进门来,连忙起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