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和丛国章在议论王徽, 王徽这边自然也在说吴王。
王徽脸色有些沉, 万衍近前几步,低声道:“王可是在为吴王突然示好感到踌躇?”
袁熙等人自知插不上话,也就稍微退后几步, 神情如常, 低声谈笑起来。
王徽只是蹙起眉头,沉吟不语。
万衍微笑道:“王如此功勋, 如此权势,便是太子也要亲近一二,更何况其他那些趋炎附势的呢,吴王只为其一,保不准过几天晋王也……王面上应付过去,在京这段日子守好本分,教陛下觉得您是个纯臣, 也就罢了。”
王徽微微点头,只是眉头一直未松开, 思索半晌道:“我倒不是担心吴王拉拢,只我回京也快两月了, 算上今日, 早朝也上了七次, 晋王谨小慎微, 事事不会占先, 倒也说得过去。可为何吴王也隔了这么久才来寻我?原本打量着最迟正月底, 这帮人就该坐不住的。”
万衍闻言也不禁沉思, “吴王虽然好大喜功,生了个粗豪的面相,其实性子却细致绵密,又有丛国章相助,倒也当得起‘阴险’二字,他既要笼络人心,自然要观望个彻底才能放心行事,既如此,动作慢些倒也可以理解。”
“既是观望,那必然也就对我有所了解,”王徽眯起眼来,“只不知这‘了解’,却是深到了何处?观他今日言行,颇有势在必得之态,如此,只怕……”
万衍一愣,脸色也严肃起来,“王的意思是?”
王徽一笑,“只怕是手里还握了我什么把柄。”
“怎么可能?”万衍眉头紧锁,“您屯兵燕云,虽已有八十万众,但传了出去,也不过就是人数多点,便算可能引起陛下疑虑,却无论如何也谈不上‘把柄’二字……况您自回京以来,虽称不上规行矩步,却也并未做错什么,便算是太子妃寿辰之事,最多也就是扫了中宫的颜面,在勋贵人家之间风评差些而已。更何况——”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她,声音压得极低,“就算是有人察觉了您的大计,也决不可能贸贸然地就拿来做把柄。”
——燕云王虽然的确是要造反,但眼下还什么都没做呢,了不起就是多屯了点兵,算得了什么?又有哪个傻瓜会把这个当成“把柄”来要挟燕云王?
王徽笑容不变,比起万衍的担忧,她倒是多了几分笃定,“孝箐所言甚是,故而你也不用挂怀,吴王手里所谓的把柄,应该不可能与那事有关,只怕……”
她顿了顿,唇角微抿,透出几分冷峻来,“事涉后宅。”
“后宅?”万衍一愣,他比王徽大了十七岁,今年已经四十一了,多年来同付明雪心心相印,一直未婚,偌大个右相府清清静静,对女人们之间勾心斗角的宅门阴私自然也是一点经验都没有,但他毕竟绝顶聪明,王徽点了一句,也立刻就反应过来,脱口道:“吴王侧妃!”
“不错,正是我那同父异母的妹妹。”王徽抱起胳膊微笑,“不过不论她说了什么,恐怕吴王也都没有全信,不然不会是方才那般情状。”
若是吴王信了,只怕早就寻僻静地方专门同王徽叙话,而不是送张请帖就能完事的。
“……想来确是如此。”万衍点头,“只是王十五出阁,十六和离,十七岁就前往北疆从军,算来根本没在王家后宅呆几年,又能有什么事足可当得‘把柄’?”
王徽吐出口气来,却是不说话了。
只怕……是同当年兰氏给这身子的原主下毒有关。
白蕖妙手回春,这些年在燕云虽然战事繁忙,她身子却一直被他调养得不错,如今月事已然正常,想来再过一两年,便能彻底恢复。
但痊愈是一码事,却不代表她就不会再追究兰氏下毒的事情了,前些年总觉得是疥癣之症,无暇多顾,然而眼下看来,却也的确成了个隐患了。
还是得尽快解决才是。
言谈间,几人已走到了午门近旁,大内刻漏房报了辰牌,王徽就停下脚步,笑道:“……不是说话的地方,中省衙门日理万机,孝箐还是先去理事,待下个休沐日,我请你来王府吃饭,到时再细说此事。”
万衍见她谈笑自若,想来应也不是多么要紧之事,遂点点头,拱手行个礼,余下几个官员也上前行礼道别,便各自往各自的衙门而去。
万衍目送燕云王出了午门,这才往午门内东南角而去,中省衙门就座落在彼处。
中省总揽天下政务,枢机四海,每一日不知有多少决定国本国运的奏疏章流出汇入此处,然而打眼一瞧,也不过就是红墙绿瓦、槛阑林立的几间屋舍,固然庄重严肃,看着却也同寻常宫室没什么区别。
从五品中郎中戴彤早候在值房门口,面上难掩喜色,一见万衍就大步迎上去,礼都来不及行,只一迭声道:“相爷,恭喜相爷,贺喜相爷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