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晚仪没有忘记楼无殷给她的任务:
试探杜潭是不是真的失忆。
这天中午、傍晚和睡前,她分别收到三张小纸条,写了杜潭和定安王的行踪。
他们确实如之前楼无殷所说,是为掩人耳目才在画舫落脚,用了“杜”姓,但都没用真名,行事很是低调。
定安王基本不出门,一直待在屋子里,偶尔点两个姑娘听听小曲,但不让任何人近身,也不留姑娘过夜。
杜潭称自己是一名游商,白天跟管事打听过她的消息,问能不能见她、也问了《鹤华朝》卖不卖。得到管事否定的回答,他在画舫闲逛两圈便回到客房,之后出门也少了。
这一日,楼无殷没有出现,也没有别的吩咐传来。
第二日依旧。
第三日,季晚仪决定设法跟杜潭偶遇。
她还记挂着母亲的病,楼无殷说会帮她跟大夫牵桥搭线,这两天却杳无音信,很难说是不是因为她没把他交代的事办好。
但要制造一出自然不刻意的偶遇,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画舫由楼船改造而来,下边是船,上面是小楼,江边大大小小的画舫三四十条,极乐画舫的楼船规模最大,五条船相连,入夜后灯火辉煌,也被称作“水上不夜舟”。
季晚仪庆幸的是,她和杜潭至少在同一条船上。
除了姑娘们住的地方,男客也有单独的住处,两边是分开的。画舫不怎么看重男女大防,但会防着姑娘们接私活、藏私钱。
地位低的姑娘不能在舫内随意行走,但像季晚仪这般风头正盛的,自然没有限制。
但她总不能大张旗鼓地去找杜潭。
吃过朝食后,季晚仪把所有纸条都摊开摆在桌上,重点看杜潭的行踪。
她发现杜潭连着几天,午饭后都会独自到二层西侧的甲板上消食赏景。
——这是个好机会。
灵光一闪,她心里有了个计划……
午时过半,杜潭一如既往地登上甲板。
暮春的气候宜人,日光隐藏在蓬松的云团后边,清风徐徐,波光粼粼。
甲板上只有杜潭一人,他迎风负手而立,表情惬意,气质温润,初见他的人一定会对他心生好感。
在季晚仪的印象中,杜潭风评不错,所有人都赞他是翩翩佳公子,但她一看到杜潭脸上与杜老太太八成像的眉眼,心里便生出厌烦。
她太了解杜家人了,风光霁月只是表面,内里都是一团污秽。
她将心思藏好,让芜秋带人把守通往甲板这边的路,然后由泗春扶着她,款款走上甲板。
杜潭听到动静,转头看来,眼里掩饰不住的惊艳。
季晚仪身穿一袭葱青色的琵琶袖长衫,淡淡的青绿色像宣纸上晕染开的水墨,素雅清新,跟那日舞台上的她比起来,更为慵懒恬淡。
面纱遮住她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好看的眉眼,杜潭不确定地问:“姝兰姑娘?”
季晚仪微微颔首。
泗春开口道:“这位公子,我家姑娘想在此处赏景,您移步他处吧。”
“分明是我先来的,怎么你们一来就赶人?”杜潭右手拿着一把折扇,轻轻敲打左手掌心,玩笑地问:“姝兰姑娘原来如此霸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