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江城。 已是深夜,城市里熬得最晚的那批人也陆续结束了夜生活。 老旧的小区里静悄悄,只有野狗偶尔吠几声,不知哪户人家传来一两声细微的咳嗽。 姜乐喘着一口粗气,从噩梦中惊醒。 她摸出枕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半。 屏幕上有父母打来的几通未接电话,被她习惯性地无视。 噩梦带来的不适感仍然占据着身体。姜乐赤脚下了床,长发汗津津地贴在后颈,被她随意挽起,夜里凉风吹在冷汗上,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从高三至今,2岁,8年时间,姜乐持续着同一个噩梦。 梦里,她高中养的一只黑色的土狗——大白,气息微弱地躺在地上,双目圆睁,血肉模糊。那双圆圆的眼睛盯着她,带着怨恨、憎恶,渐渐丧失所有生机。 姜乐起身去了厨房,倒了一杯凉水,慢悠悠地啜着,感受着胃里的冰凉,静静等着胸口处因心脏痉挛带来的闷疼渐渐散去。 已经完全没了睡意,她干脆冲了个澡,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靠近市中心的一家宠物医院,前台的年轻姑娘小张正支着头打盹。 已经凌晨四点,一夜无事,再熬几个小时就可以下夜班了。 正迷迷糊糊时,听见推门声,伴着门上铃铛的清响。 推门进来的女人身材高挑,高腰工装裤,白色打底衫,穿着休闲松垮,但天然微卷的长发披散着,仍带着些潮湿的水汽,没有化妆,却难掩艳色。 小张先是迷瞪了一会儿,接着便是一激灵——来人是姜乐。 她连忙站起身,擦了擦嘴角的湿润,心虚地讪笑,对姜乐喊了一声老板娘。 姜乐瞧了瞧小姑娘睡乱的头发,心里的烦闷散了不少,颇为好笑地回道:“紧张什么,我又不是来查岗的。” 小张吐吐舌头,笑着应是。 姜乐问:“大白呢?” “在后面的问诊室里睡觉。” 大白是姜乐收养的一只流浪狗,黑色短毛,短腿,白手套——看不出混了什么品种的土狗。每次姜乐来医院,总是要先问一句大白在哪,首要的事便是去摸摸它,偶尔也会带它回自己家。 其实医院里收养了很多流浪猫狗,大白不是第一只,也不是最聪明听话的那个,但却最受姜乐喜欢。听同事说,好像是和她之前养过的狗长的很像。 小张瞧着姜乐走向问诊室,里面的大白听见声音,早已经在激动的挠门。门一开,它便扑出来,摇着肥圆的屁股,哼哼唧唧地朝人撒娇。 姜乐蹲下抱起它,行动间一截细白的腰一晃而现,又随着衣服的垂落重新掩回在宽松的布料下。 小张盯着看了两眼,心里不禁感叹了几句。 姜乐今年二十六七,说起来只比她大了几岁,但已经独自开了这家宠物医院。 虽然医院的规模不大,医生也只有四五个。但在江城这样的一线城市,能把店开在不错的地界,并且已经稳定地运营了几年,本身就能说明她的能力和财力。 况且姜乐人长得明艳漂亮,性格活泛。 听医院的老医生说,姜乐在动手术时也是干脆利落,看着像从业十几年的人。 平常的客人里,有不少是冲着姜乐来的,有些宠物分明没病,也要时不时被自己主人抱着来医院晃一圈、走一遭。 姜乐有时耐心应付几句,有时会笑着回应,说猫没病,人有没有病就说不准了。说完,送一把猫条,或是一罐猫薄荷,笑着把人打发走。 她惯会拿捏分寸,也从来没人觉得冒犯。 但宠物医院毕竟是医疗行业,姜乐又对售卖宠物不感兴趣,顶多是卖一些利润不高的宠物用品。 每天客单量不高不低,姜乐懒得钻营,又在员工薪资上很是大方。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店里的营收只能算马马虎虎。 小张想,也许姜乐开这个店,纯粹是为爱发电吧。 姜乐在店里待到六七点,挨个看了看留院猫狗的情况,和值班医生沟通了几句。 她出门买了几份早餐,递给前台小张一份。 肉包子,一荤一素,配着一杯豆浆,热乎乎地冒着白汽。 她让小张吃完饭就可以回去休息,早上人少,不用枯坐到八点。 话音刚落,身后门铃声又响起。小张塞了一嘴的包子,慌慌张张便要站起来招待。 姜乐摆摆手,示意她安心吃饭。 <

> 进门的却是一个男人,细碎的黑色短发下,一双眼睛通红,黑眼圈乌青硕大,衬衫皱皱巴巴,领口处有一点咖啡渍。 他两手拎着几份早餐,见姜乐端着一杯豆浆,微讶且有些懊恼:“已经吃上了?” 姜乐好整以暇地瞧着许安的狼狈模样,手肘支在前台桌子上,斜倚着问他:“又落难了?” 许安咧嘴傻笑:“这次不是落难,是天降机会。” 姜乐眉头微挑,不以为意。每次许安这样来找他,必是有事需要帮忙。 她把他带到休息区,两个人边吃边聊。 许安说明来意,姜乐漫不经心地听着。 大致意思是说,某个大企业的分公司打算拓展新的产品线,需要找一个合作公司提供软件支持。 许安是学计算机出身,自己开了一家小公司,主要提供软件开发服务。 如果能拿下这个合作,对他公司的发展大有益处。 许安熬了好几个大夜,做了一个初步的提案,又托了很多关系,终于能和对方公司的负责人有一个吃饭的机会,就在今晚。 许安这个人说起来是个公司老板,但嘴笨、迟钝,应付不来生意场上那些弯弯绕绕又意味深长的事儿,也因此错过了不少机会。 这次来,就是希望姜乐晚上能陪自己一起赴宴。 至于为什么要找她帮忙,原因有很多。 许安比姜乐大几岁,两个人从小就是邻居,长大后又进了同一所大学,是从小玩到大的感情。 与许安不同,姜乐从小就不是埋头苦学的类型,但她脑袋聪明,学东西一点就通。 虽然大学主修动物医学,闲暇时去计算机系旁听几节课,竟然比那些专业的学生都学得快。 有时候公司技术上遇到难题,许安便会向姜乐请教,总能得到答案。 有时候他也常感叹,也许天赋真的比努力更重要。 姜乐懂技术,人又漂亮、会来事儿,谈生意带上她,几乎无往不利。 姜乐慢悠悠吸着豆浆,不置可否。 许安已经风卷残云地把他带来的几份早饭吃得七七八八,倒是不浪费。 她其实是个怕麻烦的人,尤其饭桌上那些你来我往的东西,并不让人喜欢。 但她很难拒绝许安的请求。 大学时,她身上背了几十万的债,学的专业又不赚钱,日子过得确实辛苦。 那时,许安主动找到她,说自己正在设计一款小游戏,但他和同学关系一般,找不来合伙的人,问姜乐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干,赚到的钱两人平分。 姜乐见他一脸自信,没什么犹豫便答应了。 其实整个工作量并不大,也没有太多技术难题,许安自己一个人未必拿不下来,只不过多费些时间罢了。 谁知这款小游戏竟然小火了一把,赚了不少快钱。 本来说好的平分,钱到账后才发现是三七分。 许安三,姜乐七。 他家庭条件不错,不差这些。 但这笔钱帮了姜乐大忙,她不仅还清了债,还剩下不少积蓄。 这家宠物医院能开起来,有一部分还得益于当时的存款。 于是,姜乐只是犹豫了一小会儿,便答应和许安一起赴宴。 赴宴前,姜乐在车上翻了翻许安的方案,随手指出几个可以改进的地方。 许安恍然大悟,感恩戴德。 他深吸几口气,不知是在和姜乐解释,还是在自我安慰,声音颤颤地说: “听陈叔说,那边的负责人已经看过我们的方案,觉得还算满意,才答应会面。” 陈叔便是许安托关系找的中间人,中间不知隔了多少个熟人。 姜乐安慰他:“方案不错,不用紧张。” 许安恍若未闻,仍在嘀咕: “听说对方虽然是个贵公子,但待人温和有礼,没有富家子弟的架子” “就算合作不成,应该也不会给人难堪吧” 姜乐无声地笑了笑,不再理会他自顾自的嘟囔。见车快到地方了,她从纸袋里掏出一双高跟鞋换上。 她穿不惯这种鞋,觉得累脚、束缚、别扭,总是尽量少穿。 酒店是新中式的风格,小桥流水,淡雅清静。 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矮胖男人远远地迎了上来,姜乐听许安喊了声陈叔。 寒暄几句,

两人便被他引进了屋里。 屋里坐了几个人,想来都是陪客,只有主位还空着。 姜乐不以为意,大人物总是压轴出场,也是应有的做派。 谁知她等了一个多小时,等得前胸贴后背,也始终不见那人来。 陈叔外出接了个电话,进来解释道: “周总临时有事,刚刚搭上飞机,劳请各位再等等。” 姜乐想起许安在车上说的那句“没有富家子弟的架子”,心里面默默翻了个白眼。 众人乐呵呵应是,没谁表现出丝毫不满。前菜早已上桌,没一个人敢动筷。 也许是为了缓和气氛,陈叔小声地在一旁对许安做起了“科普”。 今天的主角,也就是那位迟迟不见人影的小周总,便是国内数一数二周氏集团家的公子。 他的母亲是上一任周氏掌权人的小女儿周淑英,因不满家里的权力分配,周淑英自立门户。 当年许多人都不看好她一个女人家,没想到,她真的将自己的企业做了起来。 生意场上,再厉害的男人也要从心底敬她三分。 只是周氏集团本家的家底极厚,周淑英始终被压一头。 直到她的儿子进入自家企业。 据说周家的公子虽是温和有礼,却是雷霆手段——兼并、收购、开发新的业务。这位小周总只用了几年时间,让自家企业有了比肩周氏本家的实力。 虽然年轻,不容小觑。 许安虽然木讷,来之前自然也做过功课,对这些人尽皆知的“家私”也了解过一些。 怕拂了陈叔的面子,只能在一旁假笑,连说几句“原来如此”。 而姜乐从听见“周淑英”这个名字时,人便已经愣住了。 这世界上有几个自立门户的“周淑英”? 那这位年轻有为的小周总 世界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餐厅里的人纷纷起身。 姜乐听到陈叔对着来人介绍她与许安。 她才后知后觉地僵硬转头。 来人身量欣长,宽肩细腰,将一身简单低调的西装衬得越发昂贵不凡。 熟悉的漆黑眉眼上多了一副金丝眼镜,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也掩盖住些许锋芒。 他的眼睛对上她的,嗓音温润: “姜小姐,幸会。” 姜乐脑子里“嗡”的一声,心里大呼一声“完蛋”。 周总,周泽。 她的前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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