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客双眼紧紧盯着监视器,全神贯注地看演员的表演。他对两位主演的表演非常满意,刘佳玲演技已经炉火纯青,不需要多说,冯少峰形象不错,演技也不错,让他演尉迟真金果然是对的。

就在这时,刘佳玲霸气十足地道:“尉迟真金,你大理寺向来破案神速,此案更急,决不能让心怀叵测之人趁机捣乱,你说需要多少天?”

冯少峰双手抱拳,却不敢给出具体数字。

刘佳玲对“尉迟真金”的表现很不满意,眉头微微一皱,冷冷地道:“国难当前,还是我帮你定吧!十天!十天查不出真相,提头来见!”

冯少峰依然保持着双手抱拳的姿势,但瞳孔瞬间放大。这个案子不是一般的案子,而是水中的怪物袭击战船,要在十天内破案,简直难于上青天。可皇后已经下令,他只能接受命令。他双手抱拳,跪在地上:“遵旨。”

冯少峰的四个跟班也都跪下接旨,其中三个脸上没有丝毫紧迫感,仿佛这案子跟他们无关。只有一个是例外,听到武则天的旨意后,他微微一怔,露出吃惊的神色,像是在说,这么复杂的案子,十天破案,难度也太大了吧?随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露出狂喜之色。不过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马上收起喜色,恢复了镇定的模样。

徐客“咦”了一声,这个演员有点意思,竟然演得如此细腻。

等这个镜头拍完,徐客把刚才拍的几个镜头都调了出来。尉迟真金跟班露脸的镜头有四个,其他跟班都面无表情的站着,只有一个跟班全情投入,专心致志的表演,不管是武则天,还是尉迟真金说话,他都会给出相应的反应。

一个跑龙套的竟然有如此演技,简直不可思议!

徐客指着监视器,对导演助理道:“你把这个演员叫来。”

方致远被导演助理带进导演组的蓝色帐篷,带到徐客面前。他不明白徐客为什么找自己,但能见到徐客还是很高兴:“导演,不知道您有什么吩咐?”

徐客打量方致远一番,心中暗暗点头,这个年轻人剑眉星目,五官立体精致,带着一种雕塑般的美感,隐隐透着傲气,让人想起年轻时候的狄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北电,还是中戏的?”

“我叫方致远,是金陵大学经济学专业的,不是科班演员。不过学校的时候是话剧社成员,学过一些表演知识。”方致远不卑不亢地回答。

“尉迟真金手下都有打戏,你应该学过武吧,身手怎么样?”

“我小时候身体比较弱,老是生病,我爸专门找了个师父让我跟他学拳。我师父虽然没什么名气,就一普通退休老头,但我师爷很厉害,是形意拳宗师朱国福。我学武十多年。身手虽然算不上好,但肯定不比一般武行差。”

“朱国福很厉害吗?”

“我师爷朱国福不但是形意拳一代宗师,也是拳击运动在中国最早的推广人,被誉为中国拳击之父。1923年,师爷在松江打败白俄拳击手裴依-哈伯尔,后来他带着两个弟弟,在虹口击败在四国拳赛上获得全胜的五名东瀛武士,扬名松江,被称为朱家三虎。

1928年,师爷在金陵举办的第一届武术国考中战胜众多高手,获得第一名。1929年他正式进入金陵国术馆担任教务处长一职,并开始教授形意拳和拳击,为国家大力培养武术人才。

抗战之后,师爷到了山城,在山城教拳。现在山城和蓉城周边的形意拳基本上都是他传下来的。我师父的功夫是师爷手把手教出来的,是非常正宗的朱氏形意,是形意拳中特别能打的一种。”

“你打出来看看。”徐客听到方致远的功夫如此有来头,兴致大增。

方致远摆好拳架子,一板一眼地练起来。他练拳十多年,招式早已烂熟于胸,动作浑然天成,没有一丝桎梏凝滞。更妙的是他出拳带有噗噗的破空声,身体腾挪带有咚咚的重击声,给人一种拳头带有强烈内劲,每一拳都几千斤重的感觉。

实际上,噗噗声是衣服带出来,咚咚声是跺脚制造出来的。方致远水平不够,打不出真正高手的效果,只能人为制造音效。真正的高手不需要使用这种手段,当初师父给方致远作演示,一拳一步,感觉像是工地在打桩,地面都一震一震的。

不过方致远制造出来的效果唬一般人够了,导演组成员都目瞪口呆,简直觉得自己看到了黄飞鸿,负责3d效果的韩国人跟打了兴奋剂似的,叽里哇啦乱叫,冒出一串“思密达”。

就连见多识广的徐客都拍手叫好:“功夫不错!真不错!这套拳真是打得虎虎生风!要是早生四十年,张彻看到你,肯定高兴坏了,绝对会拉你去当男主角!”

说到这里,徐客微微叹气:“可惜现在武侠片不景气啊!”

方致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讪讪笑了笑。

徐客回到正题:“你是演周迁对吧?”

“是的,演周迁。”

“你对这个角色是怎么理解的?”

“周迁是尉迟真金手下,在戏里尉迟真金对周迁这么说过,如果十天破不了案子,我的位置就换成你坐了。这句话说明两点,第一,周迁能力很强,如果十天破不了案子,就轮到他来破案;第二,周迁职位比较高,不然轮不到他来接尉迟真金的位置。

尉迟真金是大理寺卿,在寺卿之下的职位主要有,少卿、寺正、寺丞、评事、主簿等。少卿是二把手,不可能像保镖似的,随时跟在尉迟真金身边。寺正是大理寺下直接审理案件的官员,有很强的破案能力,我觉得周迁应该是寺正。

周迁二十出头,就能做到从五品下的寺正,成为尉迟真金亲信,我觉得除了能力很强之外,一定有来头,是贵胄子弟。我翻找资料,给周迁设定的身份是左屯卫大将军周绍范的孙子,他父亲是驸马都尉,母亲是太宗第十女临川公主。

在我的构想中周迁心高气傲,野心勃勃,希望能够干出一番事业;但同时又对尉迟真金这个大唐第一高手极为佩服。我认为在演周迁的时候,一定要演出贵胄子弟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傲气,在面对武则天,面对尉迟真金的时候又要演出他的恭敬。”

徐客目瞪口呆,做梦都没想到周迁这个出场两分来钟的龙套,会有人做如此扎实的案头工作,会将人物小传做到这种程度,简直闻所未闻。

现在徐客明白方致远为什么那么演了。周迁是大理寺寺正,知道龙王案侦破的难度,听到武则天要大理寺十天侦破龙王案,非常吃惊,觉得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过他马上意识到如果十天破不了案,那尉迟真金就会被免职,武则天会任命新的大理寺卿侦破龙王案,自己是寺正,拥有很强的破案能力,又是贵胄子弟,接任大理寺卿的很可能是自己,他觉得机会来了,便露出狂喜之色。

这孩子演技出色,而且极其用功,是难得的好演员!

可惜发现得太晚,不然让他演沙陀忠会肯定比林根新强!

徐客心里暗道可惜,问道:“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方致远轻轻摇头:“不知道。”

徐客脸上有了笑容:“尉迟真金四个手下,你演得最好,也演得最认真。武则天说话的时候,我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你内心的波动。周迁这个角色戏份很少,让你演周迁有点浪费,我准备给你换个角色,让你演薄千张。你有没有信心演好薄千张这个角色?”

薄千张是尉迟真金四个手下之一,戏份比周迁要多,而且有一场和男主角赵右廷的对手戏,这简直是天生掉馅饼的好事。方致远喜出望外:“有信心。薄千张这个角色,我也分析过的。薄千张28岁,是大理寺主薄……”

徐客听方致远讲完对薄千张的理解,当即拍板:“事情就这么定了。”他转头对执行导演杜建国道:“按我刚才说的来,让周迁和薄千张的演员互换,让方致远演薄千张。还有就是,他们露脸的四个镜头重拍。”

这天中午,方致远和严杰、汪亚朝坐在一起吃饭。严杰他们对方致远被徐客钦点,主演薄千张艳羡不已。薄千张有六七分钟戏份,台词有十多句,不但有露脸的机会,还有表现空间。他们觉得这样的大喜事,不宰方致远一顿说不过去,便嚷着让方致远晚上请客。

正说笑着,方致远本能的感觉到恐惧,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就像被什么可怕的怪物盯上了似的。他猛然转头,向那可怕之处看去。只见薄千张的演员张武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脸色阴沉得快滴出水来,冰冷的目光利剑似的向自己劈来。

演员被换角是常事,被换的演员对剧组不爽,对换自己的演员不满是正常的。不过方致远觉得是徐客觉得自己形象和演技足够好,让自己出演薄千张,并不是自己使手段抢了角色,就算要怪也怪不到自己头上来。

只是看到张武那充满恨意的眼睛,方致远清楚对方把这个责任算到自己头上了。张武是练家子,据说身手不错,但毕竟是北漂,这里是横店,他不相信一个北漂敢在横店跟自己动手。

方致远不屑地笑了笑,我劝你最好不要找麻烦,否则你会有大麻烦的!

严杰和汪亚朝跟方致远关系不错,见张武目光不善,很讲义气的表示:“不用担心,我们肯定站在你这边。”、“要是他敢找你麻烦,给我说一声,我来会会他。”

方致远淡定自若地道:“谢谢你们,他不敢来找麻烦的,这里可是横店!如果他真的来找麻烦,我会让他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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