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晦在山里的时候,经常会感觉身后有眼睛在看着自己。有时候是夜枭,有时候是狐狸。有时候是山猪,有时候是狼。
次数多了,他甚至能感觉到那眼睛的主人离自己多远距离。
这种感觉不止一次帮助他在山里化险为夷。
但这种感觉并非总是准确。有时候它格外强烈。
强烈到成为别的什么东西。
那时候,柳如晦回头。只在自己三步之外,他看见一只熊瞎子。
柳如晦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山里的经验让他立刻冷静下来。
他不记得自己进来的时候有听到风声,也不记得自己进入客栈的时候有刮过风。
一整个下午,他就没感受到过一丝老天爷的凉意。
那么为什么向外打开的窗户依然在摇晃,发出轻微的“咿呀”声呢?
柳如晦冲向那张桌子,半个身子探出窗外。他的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摸到了手里。
只有一个解释。那贼人根本没走远。
柳如晦的视野在闪烁,在收缩。
他能在子夜的树林中看清一只兔子的眼睛,就能在昏沉的暮色里看到在房顶跳跃着的黑色人影。
“戌时已到。天干——”
这并不能影响他。被六七只狼包围的杂音比这复杂得多。
他的脚钩住桌子,半个人探出窗外,仰躺在空中。他手中的弓已张开,弓上搭着的箭纹丝不动。
“——物燥,小心火……”
破风声微不可察。在柳如晦眼中,那个黑色人影就像被绊了一跤,顺着房顶的瓦片滚下来,撞出一个沉闷的声音。没有任何意外。
柳如晦抓过两只箭,身子一翻,便从窗子上落了下去,像一片雾。
这片雾飘过呆若木鸡的打更人,向落在地上的黑影掠去。
那黑影一动不动。
柳如晦再度拉开的弓再一次松了弦。箭穿过人影的脖子,钉入地里。
柳如晦跪下,在死去的影子身上摸索。他摸到一个工工整整的硬块。
借着街坊窗户里透出的火光,他看清了包着那个硬块的锦囊的花纹。
“……杀人啦!”破锣一样凄厉的声音终于在远处响起。
——————
“鬼娘的扯。所以我最开始就不答应你们俩这狗屎计划。”
“赵三,这也是大老爷的意思啊……”
“你的意思是现在这件事情让知县来背?”
“呃这……”
“老赵,你别这么急。说句难听的,这人是你抓的,关在我的牢里,放人的主意是二老爷出的,咱们仨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这件事这么捅到大老爷那里,咱们仨都得玩球。”
“……哼。你们打算怎么办?”
“呃……你看,或许这个贼一伙,偷了那些人的物什?或许两个贼人转手将物什脱手换了一百两银子?或许两人分赃不匀,起了歹心,互相打斗起来?或许其中一人武功高些,将另一人射死?”
“……我也这么看。”
“呵。这是一百两官银银锭!哪里的黑道用官银收货?一日之内就销了,咱们县里黑道能耐是真大啊。”
“呃这……”
“还有最重要的,你们俩好像忘了那些人的身份。他们是墨籍是江湖人!你觉得他们更看重的是丢了的物什还是区区一百两银子?”
“这……那你说怎么办?”
“这件事,我全权来办,我按他们江湖人的规矩来处理。”
“……”
“……”
“那要么你们俩自己和那些江湖人接触,我不管了。再出事,你们俩自己去跟知县回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