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第1/2页)
包厢外,天香楼一楼大堂传来阵阵惊呼。
云县的百姓们听着田园对白叠的介绍,惊讶又惊奇,再听田园说着白叠结果之后如何采摘成棉花,而后那棉花又是如何加工成他身上这件暖和的对襟袄子,众人惊得连连称奇。
一声声的惊讶赞叹传入包厢之中,庾蕴坐在主位上,瞧着对面的周儒沣,他索要的价格之高,反倒是将她气笑了,此时面上挂着的笑容颇有几分真心实意的嘲讽在。
“三十万两?云县在册的耕地不过二十万亩,全部租下来也不用三十万两。更何况,当今世道,有什么人家动辄可以拿出三十万两的,周管事未免太看得起我林家。”
庾蕴觉着周儒沣压根儿就是来挑事,不是正儿八经来要银子的。面对这样的人自是没什么多说的必要,她转而对着庞慕又道:“庞大人昨日还同我女儿开口说要二万两,清瑜初出茅庐不懂这世道上银两开路的规矩,是我这个做阿娘的将她保护得太好了。只是在这云县耕种一事,我也是她头一回瞧她这般认真,既然是我这个做阿娘的没有教好,我庾蕴愿意替她掏了这个钱,不知庞大人意下如何?”
庞慕原也被周儒沣的三十万两惊到,正忧心着是不是这周儒沣故意搅和此事,听见庾蕴如此道,心下一喜,“林小姐当真是有一个好阿娘,竟没想到林夫人如此善解人意。”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印鉴掏了出来。
还未摆上桌,手中一空。
“休想!”周儒沣抢过庞慕手中的印鉴,一把摔在地上。
那本就是用斑杂玉石制成的云县衙门印鉴,立时四分五裂。
“周儒沣,你这是做什么!”莫说是庾蕴和林清风,连庞慕也被吓住,反应过来后,他立刻蹲在地上将碎裂的印鉴碎片一一拾起。
可再也拼不齐形状,更别提盖印的事情。
周儒沣面上闪过疯狂,吊着一双眼,十分激动地看着庞慕:“周员外说你是个目光短浅的蠢货,果然没错。”
庞慕满脸的横肉瞬间涨得通红。当初他一个读了几年、需要倾尽全家钱财铺路才能做云县县丞的穷生,能娶周家六小姐能坐稳云县县丞之位,确实是高攀周家,这一点他承认。
可这些年若不是有他这个云县县丞兜着、压着底下反抗的百姓,周员外圈地占地,占据云县所有适宜耕种的土地,逼得云县大量百姓背井离乡的事情,早就被人上报襄州、上报朝廷,他们周家哪儿还有眼下的逍遥日子。
大家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这么些年,周员外也该认可他这个女婿了,没想到他不仅不念他的好,甚至连周家一个普通的管事都能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目光短浅。
这周儒沣还没继承周家呢,区区一个奴才,当真是给他脸了!
庞慕一拍桌子就要反抗,周儒沣个子超出他一个头,他光是站起身,威压便十分骇人,庞慕咬着牙忍下。
周儒沣瞪庞慕一眼,看向庾蕴和林清风,“我周儒沣虽不知道什么是白叠,也不知道什么是棉花,但方才那黑汉子身上的那件袄子,那手感和保暖性,比之我身上穿的这件长衫不知要好上多少,而我这件长衫便要一两四钱。”
他神色认真:“云县谁人不穿衣,天下谁人不穿衣?那袄子的手感,莫说云县襄州,便是我去过的宁州、溯州等地都没有什么能与之比拟的。一旦我云县能种植那白叠棉,将来再制成那样的袄子,不知能赚多少钱。”
“林夫人,旁人傻我可不傻,林小姐这笔生意,少说能赚百万两,眼下我不过要你三十万两,不算多。”
说罢,周儒沣一掀长袍,又坐回了凳子上,坐下时,还不忘将庞慕刚刚拾起的印章碎片再扫到地上,“林夫人,看着办吧!”
“百、百万两?”庞慕此时根本不在意周儒沣的无礼举动,也更是察觉不到周儒沣说他傻,被周儒沣一句百万两惊得连话都不会说了。他到云县做了这么些年县丞,搜刮的银钱也不过三四万两,林夫人方才愿意给他二万两,庞慕已经觉着是天大的喜事,没想到……
那林小姐看着娇娇小小的,竟然图谋这般巨大。
不对,她一个小姑娘怎么会做这么大的生意,她连今日天香楼都没有来,不会是她想的,是林家。
一定是林家。
庞慕看向庾蕴的眼神陡然变得狂热,仿佛看的不是庾蕴,而是那白花花的三十万两银子。
莫说是庞慕了,林清风和庾蕴也同样被惊到了。
林清风来客栈的路上与庾蕴讲了林清瑜想要在云县种地的初衷,为的是解决云县百姓的生计问题、好避□□寇抓了再生,层出不穷。庾蕴想着既然是存了这样的心思,那这种地的事情便不会是什么赚钱的大生意,甚至保不齐还会亏些银子。
只是,女儿能有这样良善的心思便是好事,亏也就亏了。
在这样的基础上,她也愿意给庞慕两万两银子行个方便,只为能成全了林清瑜想为云县百姓做事的心愿。
可万万没想到,竟然能挣钱。
还是这么多钱。
林清风惊得连下巴都合不上了,他从小不缺吃喝,在宁州花天酒地,可每月的俸例也只有三十两银子,三十两银子已经足够云县一个百姓一年的吃喝了,可四妹妹种地,一出手就是百万两银子……
教他如何不吃惊。
庾蕴率先回过神来,“周管事说得轻巧,这种地向来是看天吃饭,云县过去几年收成如何周管事想必心中也有数,而且如何将白叠棉制成衣裳,你我都不清楚,其中更是有多种变数。随口断言这制成衣裳能赚这么多银子,还要三十万两,如此狮子大开口,实在有些不讲道理。”
林清风也跟着道:“就是,三十万两,谁能拿得出来。”
周儒沣冷笑一声,“林夫人若是觉着眼下拿不出银子,或许等将来生意做成了,直接分我周家三成如何?左右眼下将种子种下,至多半年便能收获了,到时候是多是少,我周家都不嫌弃,只要三成,如何,林夫人?”
庾蕴面色僵住。
这周儒沣,贪得无厌却也实在精明,难怪庞慕以此人为尊,确实比庞慕难应付得多。
若周儒沣没说出那百万两,说不定她当真会答应将来分他三成收益,毕竟最初想着这种地的生意压根不挣银子,可瞧他这模样,这无利不起早的精明相,三成收益只会比三十万两多,不会少。
这如何敢应下。
瞧着庾蕴和林清风息了声,半晌没有一点动静,周儒沣又添油威胁道:“眼下官府的印鉴已被周某失手摔坏,这新刻一个印鉴,短则三四天,长则半年八个月都有可能,林夫人是想三四日后契盖印,还是想等到那白叠棉都长好之后再盖印呢,还请尽快决断。”
搁在桌上的手慢慢捏紧,庾蕴还是头一回对一个人恨得牙痒痒,恨不能上前去撕了周儒沣。
若是夫君或者阿瑜在,决计不会让她如此受人威胁!
“阿娘,”林清风拽了拽她的衣袖,小声道:“长痛不如短痛,以免夜长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