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裴珩唤了一声,暗暗看了萧啟一眼,才犹豫着迎上来,说:“等你半日了都不见你回来,做什么去了?”
沈仪华指了指还被陆宴抱在怀中的婴儿,“捡孩子去了。”
裴珩本以为她在说笑,凑过去一瞧,见陆宴抱着的还真是个睡着的小婴儿,遂问:“陆大人家的孩子?”
陆宴不苟言笑道:“世子说笑了,陆某尚未成家,哪里来的孩子。”
“真是姊姊捡的啊?哪里捡到的,她的父母呢?为什么会将孩子给丢了?”
裴珩一连声问了好几问题。他还是不敢相信,毕竟他是在锦绣堆里娇惯长大的,如何也想不到会有人将自己的亲生骨肉丢弃。
“不是丢的,是她母亲托付给我照看。”沈仪华怕他再问下去,粗略解释了一句,问:“会抱孩子吗?”
裴珩伸手去接,却又缩了回来,“要不还是陆大人抱吧,我怕我不小心给摔着了。”
沈仪华瞥一眼负手立在台阶上,神色晦暗不明的人,眸中闪过几分笑意,对陆宴道:“缇帅公务不忙吧?送佛送到西,要不就索性帮我送进去?”
未等陆宴开口,萧啟几步踏过来,道:“不必劳烦陆大人了。”随后招呼金保:“你来。”
陆宴很周到,在车上就已经看出沈仪华没有带孩子方面的经验,遂叮嘱了金保几句,随后才向众人道辞离开了。
面对一脸不悦的萧啟,沈仪华一点要解释的意思都没有,双手插袖,款步往里走。裴珩跟上,很兴奋地絮絮叨叨同她说着自己一路上的见闻。
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眼中,山是同长安不一样的山,水是同长安不一样水,就连对三五结伴西行逃难的流民在他也是同情中带着新奇。
“未到尹春地界我们就把身上的钱都给了那些流民了,却没想到来了这边之后发现没饭吃没衣穿的人更多,没有法子,只好将身上的玉佩这些都送给他们,却没想到他们转头就扔了,还要动手抢我们的干粮和酒壶。要不是韦二眼疾手快亮出刀来,还真让他们得手了。”
沈仪华跟他解释说:“这边现在紧缺的是粮食衣物还有药材,钱都未必管用,更何况玉佩那些赏玩之物。”
裴珩还是不明白,说:“可是玉佩这些也能换钱啊,只要他们拿到街市上去,换了钱就可以买吃的,买衣物,难道不好吗?”
小径上的树木已经新芽茵茵,几棵柳树上的枝条旁逸斜出从廊下伸了过来,上面挂着雨水,湿淋淋的,沈仪华抬手欲要拨开,却被身后的萧啟抢了先,他用刀柄将那些柳条拨到了一旁。
沈仪华回头,他却兀自撇开了脸。
沈仪华暗暗勾唇笑了下,接着与裴珩说:“世子不知道,他们中大多数人可能已经饿了七八日了,当务之急便是有口吃喝先填一填肚子,活下来再说,哪里顾得上那许多盘算。而且现在整个尹春城中数万人也都靠着朝廷拨的救济粮维生,街市上的商铺生意早就关门了,别说路上层层官卡,他们根本就走不到城中去,就算去了,也没有当铺之类的地方可以让他们换钱。”
“竟是如此。”裴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的确是我考虑不周了,早知道就该提前在长安多准备点吃的东西的带着。”
幸亏没带着,不然一路上只怕是危险重重,能不能顺利到这里都很难说。沈仪华这般想着,却并没有说出来,她知道萧啟对裴珩一向管束严苛,从方才在门口两人之间的气氛和裴珩的表情来看,大约已经训斥过了。
从垂花拱门进来,绕过花厅,沈仪华往自己的厢房方向走,裴珩却仍旧跟着,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萧啟像拎着小动物的后颈似的,一语不发地从后揪住了裴珩的衣领。裴珩朝后看一眼,颇不服气地挣扎了几下,又只好放弃了,对沈仪华道:“姊姊,那你先忙,我晚点再来找你。”
回了房,小侍女将孩子抱过去喂了点牛乳,不多时便来回沈仪华说已经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沈仪华又将包裹打开,翻了翻从中找到个写了字的手帕,上面是这孩子的小字,生辰,还有一句话:若得活命,可为奴婢,以报大恩。
她心中一阵唏嘘,重又将手帕叠放好,收起包裹刚转到屏风后面,萧啟便走了进来。
只见他换了身茶白色衣袍,大袖翩然,遮掩了平日里玩世不恭轻浮气质,倒显出几分飘逸俊洒来。
沈仪华隔着山水屏风看了一眼,招呼说:“哦,九殿下啊,先请坐。”
萧啟没吭声,径直转过去,踱到沈仪华身侧。
沈仪华原本只是想将包裹塞到柜子下层的箱笼中,余光扫到白色的身影,突然就改了主意,伸手举高,又故意踮起了脚。
萧啟上下打量着眼前人的举动,道:“一早偷溜出去,这是得了什么奇珍异宝,还要偷藏起来?”
沈仪华侧过脸,说:“对啊,没见过的宝贝呢,九殿下要看吗?”
“不看!”萧啟说:“本王一概不喜欢看别人碰过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