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小巷子里,辉哥顶着大雨正在没命地奔逃。
他不知道想要杀他们的人到底是谁,也不知道方才的事情为何会发生。
他只知道有人似乎是要他死。
事实上,进入黑社会之前,他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是个聪明人他也知道混黑社会的终归不会有好下场的,那电视里放的那些黑道电影纯粹就是踏马教坏小孩子的,黑道哪有那么多兄弟义气热血江湖啊?
有的只是悬在脚下的钢丝,稍有不慎就会跌落万丈悬崖。
然而,他又何尝没有难言的苦衷啊……大学毕业后的他,如无头苍蝇般四处求职,社会的无情打磨,令他整个人都身心疲惫。然后在居心叵测之人的引诱下,他被人在赌局中设下了陷阱,看着那一夜之间堆积如山的高额债务,那晚的辉哥,只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
面对高额的欠款他也还不起,只能去求求这个帮派的老大看能不能放他一马……
不过好在李永兴在黑道摸爬滚打多年,近来衣食足而知荣辱,忽然喜欢上了化人,于是就逼迫着他到建筑公司去做事。
起初,辉哥也是整夜难以入眠,他忧心忡忡,生怕某一天在睡梦中遭人乱刀砍杀,也惧怕某一天警察突然登门,带来手铐,宣称自己是黑社会分子而将其拘捕。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切倒是并没有发生。由于辉哥是个大学生的缘故,李永兴对他倒是相当可以。他每天出入都有一帮小弟跟着,天天辉哥长辉哥短的,让他感觉自己似乎也成了别人口中的上层人士。
再加上久而久之,那个原本不过是个空壳子的建筑公司,在他的经营下,竟然也做得风生水起,这就让他更受李永兴的信任与推崇。慢慢地,辉哥也就喜欢上了这样的日子。
然而就在方才,当那震耳欲聋的四轮疾驰而至,伴随身旁多时的马仔在须臾之间由生龙活虎的人化作了横陈血泊中的尸首时,那往昔的恐惧便在刹那间汹涌而至。
有人要杀他了,这下真的有人要杀他了!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在黑暗中,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泞,顶着如注的雨水,穿过无数的房屋。密集的雨水如同一张大网,在黑夜中骤然将他紧紧笼罩。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呼吸困难,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咽喉,想要奋力挣脱,却又茫然无措。他唯有在雨中不停地奔跑,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自己的生存。
突然,隐隐约约不知从何处传来似乎有人在呼喊他的声音,但他一时间难以分辨。雨水裹挟着黑暗迷住了他的眼睛与耳朵,让他仿佛迷失在了自己的记忆之中,也迷失在了这条狭窄、幽暗的巷子里。
然后,他模模糊糊地看见了黑暗的尽头隐隐现出了一个人的轮廓,不过他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于是头也不回地继续朝那个方向跑去。
自己是谁?自己可是永兴帮的辉哥!在江海有谁敢拦他的路!
“焯尼玛!赶紧滚!”他怒骂着,挥动着手提公包像是赶苍蝇一样要把那个挡在前面的那个身影赶走。
但下一刻,锐利的锋芒划破黑暗的雨夜。
他的整个面孔,连同手中挥下来的公包包括里面已经签好的合同,钢笔之类的东西……全部被切成了两半。
如同刀切黄油一般自然与顺滑。
“噗呲”的一声,声音冷漠到发指……就连时间仿佛都定格在这一瞬,眼前的世界也慢慢地分割开来上下浮动,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那个身影,依稀是个有些眼熟的少年。
“大哥啊……其实我这人吧……胆子小得很。”
“你看,我才刚刚过上安稳日子,你就跑来吓唬我……那我能有啥办法嘛……”
“拜托多多体谅下我啦……”…”
喧闹声由远及近,似乎有人已经寻觅到了这里,然而这一切皆与他毫无干系……那个被称作辉哥的男子,就这般沉默地跪在这幽暗的小巷之中,鲜血从那残破的面庞汩汩流出,在地面汇聚成一条细流。
生命亦如那被雨水涤荡的血污,渐渐消逝于这世间。
收起那把白天买的水果刀,陈家树脸上露出一个带着丝丝爽朗但却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没事的,你不会是第一个,过段日子我就让你老大下去陪你。”
不过一会,雨也逐渐变的小了起来。少年的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自己租住的房子客厅中。
脱下湿漉漉的雨衣,有条不紊地处理好后续事宜,紧接着便是沐浴净身。此时,窗外警笛声由远及近,依次传来。前一声估摸是救护车,而后便是警车了。陈家树慢慢地移步至窗台,只见两辆警车稳稳停靠在街道前方,部分警察正拉起警戒线,以保护现场。另有一些警察则在向周围众人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然而,本来就未留下多少线索,在这般雨夜,所有的痕迹都会被雨水冲刷得无影无踪。
略微整理了一下家里的东西,就听到门外有警察例行公事在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