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费尽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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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曦宫宫门到正殿的路上铺满了大小不一的石子,是以人若跪上去,双膝自然疼得很。
凤凉凉双眼含泪,一半是疼一半是委屈,手扶着古籍颤颤巍巍,额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往下落,在新换的襦裙上留下几个印子。
然而号称慈悲为怀怜悯苍生的神仙们,一个个从她身侧走过,无人理会哭得梨花带泪楚楚可怜的她。衡阳倒是放慢了脚步,趁没人留意时,弯下身快速打量着她,末了摇头纳闷道:“你说你长得一般般,比之峨眉仙山的绯烟上神要逊色了不知多少倍,怎么清泽神君就对你上心了?收你为徒又待你不像是徒弟,更像是抱了个……”
“衡阳!”
不待衡阳说完,紫明已拉起他往殿内走。神农斜眼看了看凤凉凉,甚是纳闷地抓抓自个儿的后脑勺,腹诽着衡阳是不是眼神不好,小凤凰明明生得貌美如花沉鱼落雁的,怎么在他眼里就长得一般般了?
“好好好,你别着急,我且收起好奇心,等有机会再好好看看那小凤凰。”衡阳顺从的跟着紫明走了,神农亦拂袖跟上。
院中只剩下凤凉凉独自跪着,刚才见衡阳停下脚步,还以为他会安慰安慰她,谁知根本不是,还取笑她长得不如什么女上神好看。放眼望去,偌大的九重天竟无一人为她说情讨饶,唯一算是熟悉的玄朝也不知去哪了,诛仙台之事分明他也有罪,为何不见仙兵仙将抓他?难不成是觉着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凤凰好欺负,所以事事冲着她发落?想想真是难过,她明明没有错,却连师父都不向着她。
“师父……呜……”
想罢故意张嘴装可怜哭得更加大声,结果没嚎几句便被一道仙术封了口。
“九重天上,岂可大声喧哗吵闹,吵得本君头疼!”
天帝大约被凤凉凉几次三番闹的烦了,便连清泽的面子也顾不上,径直甩手封了她的声音,而后拧巴着一张脸坐下,气呼呼地不吭声。明眼人都看出清泽对他这个小徒弟很不一般,正是这一点让他此刻心烦胸闷坐立不安。
师父过分宠溺女徒儿,这种事在仙族不是第一次发生,但第一次发生的那一对师徒成了血淋淋的教训,两万年前,三界差点因此毁灭。如今那前车之鉴还钉在槐虚,时刻警醒着众人。像清泽这样身份金贵的上神,还是不要收女徒弟比较好,可眼下突然冒出一只顽劣难教的小凤凰,莫名其妙成了夜澜上神的小徒儿,这事就严重了!
“清泽,你当知晓,本君一向奉你为上宾,对你之言可谓是言听计从。但今日诸多事情,本君认为,当按天规重重惩罚扶瑶仙子,否则日后众仙皆以此事为由拒绝遵从天规,那三界岂不是要乱套了!”
天雷已受,玄火已承,如今他们还有说辞,可笑!清泽内心冷笑,明面上稳如泰山气定神闲地坐着,捏了盏茶送到唇边,“天帝以为,要如何处置。”
天帝查看一眼他的神色,斟酌小会儿,试探着道:“不如还是依先前道昌老君所言之法惩戒?不过玄火和天雷都不用了,只需下凡历劫六十年即可,你看如何?”
“……”
清泽沉默着,抬眼看向外头的凤凉凉,墨色的眸中有意味不明的神色。少顷,他收回目光,薄唇轻启:“清泽无异。”
一语出,众仙又摸不着头脑了,清泽神君不是特别宠爱那个小徒儿吗?方才还为她生受天雷刑和玄火呢,这会子又同意罚她下凡。刚飞升上仙就要去凡间历劫六十年,这对她的修仙之路来说可不太好,真不知神君是怎么想的。
“你无异就好,那此事就这么定了。”天帝长舒一口气,顿一顿,又将之前在此商议之事提了出来,“不周山形势严峻,恐怕还得要你亲自走一趟,我原是想让灵赟领兵去的,但天后近日身子不大好,要她在旁照顾,一时走不开。”
清泽眼眸微动,目光不自觉又看向外头的凤凉凉,但仅是须臾便转头对着天帝拱手答应下来:“无妨,我去。”
天帝终于笑了,伸长手握住他的胳膊,“清泽真乃苍生之福气,有清泽在,三界无忧,本君亦无忧!”
“不周山眼下有大殿下镇守,一时半会的魔族不会贸然进攻,容清泽伤好后便点兵出发。”清泽借着抬手掩唇挣开天帝的触碰,说完咳嗽几声,儒雅的面庞露出乏力之色。
天帝全然未觉清泽的反感之意,呵呵笑着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本君让药翁给你调理,三五日内定能好全。”
双眉忍不住轻蹙,但清泽不好把反感表现的太明显,只得拱手谢恩:“多谢天帝。”
……
不周山迟早是要去的,但有灵赟在,清泽怕自己一走,凤凉凉就危险了,所以今日才会破格做了那么多自相矛盾的事情。费尽心机折腾了大半天,他要的就是这三五日的时间。
应允了前去不周山后,天帝领着众仙离开了太曦宫,临走前本欲命仙兵仙将带走凤凉凉,可清泽没发话,他不好下命令,便狠狠瞪她一眼,甩袖离去。
凤凉凉尚不知清泽已同意按天规惩罚她,还泪盈盈跪在地上,嘴上给人下了法术说不来话,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着殿内。
清泽在殿内捧着罗盘看了半天,又在架里穿梭寻找,不停翻阅着各种竹简古籍,等太阳被混沌浊气所遮蔽,天宫因此进入夜晚后,才收手走到外面。
天宫入夜后,莲池里养着的河蚌会张开蚌壳露出里头的明珠,散发着皎洁白亮光芒的明珠便充当路灯使用。太曦宫正殿两侧亦有莲池,随着夜色渐浓,碧绿的莲叶托了河蚌起来,蚌壳打开,两盏小灯柔柔照亮四周。
夜澜时,凤凉凉常被罚跪,一跪就是好几个时辰,初时常常跪着跪着就睡着了,时间长了,随着修为的精进,也能保持清醒直到清泽气消。偶尔也有想过,他待她好像要格外严厉苛刻一些,不知是何原因。
今日跪得时间算是短的,就是头顶三尺高的古籍太重,使她脖子疼得厉害,但又不敢松懈偷懒。于是硬着头皮撑着,脖子都快折了,一动就疼,当觉察到清泽由远而近时,她甚至不敢抬起头,只能忍着疼等那一片浅金色衣摆飘到面前。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