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的房子都是土泥做的矮房,大雨肆虐过后,四处都是狼藉,刘风将倒在地上的竹三角架扶正,指着前面说:“丞相大人,前面就是冲毁的房屋。”
那是一间低矮破旧的南房,土墙,房梁,杂物混和在一起形成一个小土堆,土堆上有几个不规则的洞,里面积满了污水。
“这是方大娘家的。”刘风叹了口气,说:“她男人死的早,留下两个老人和一个痴呆儿给她,房子塌的那天,她还在地里干活,万幸的是老人和孩子都跑出来了。”
齐木棉走近看了看,那些暴露在外面的房梁都是被蛀了虫的老木材,杂物就是几件破衣裳和农具,仔细看还能看见杂物周围有松动的痕迹,一看就是有人来拔过,但可能是埋的太紧了,没有拔出来。
暴雨逐惊雷,从风忽骤来,天灾无情。
齐木棉抿了抿唇,转头问刘风:“她们现在住在何处?”
刘风看了一眼高览,见他表情没什么变化后,道:“回大人,她们现在住在祠堂里。”
“那就去祠堂看看。”纪夕照开口说:“高大人,你说呢?”
高览本来就是陪着纪夕照来的,当然是以纪夕照为主,他道:“大人说的是,那就去祠堂看看。”
清风村不大,几人离开倒塌的房屋,拐了两个弯就到了祠堂。
这是一个四合院,院门上方还挂着一个牌匾,端端正正写着三个大字‘清水村’。
刘风上前推开院门,道:“各位大人请进。”
纪夕照提着衣摆跨过高门槛,正要往里走,忽然听见高览问:“纪侍卫怎么不见了?”
“我让他回去了。”纪夕照回头解释说:“他这个人心软,最是见不得人受苦,我怕他再见到这些会心里难受,就让他先回去了。”
心软,难受?
高览一下没反应过来,那个几次三番威胁自己的小公子,会是心软的人?不过刚刚他见到倒塌的房屋时,面色好像确实有些不好。
高览还在纠结,纪夕照已经跟着刘风进了祠堂,眼看纪夕照的身影消失,高览也顾不得思考齐木棉究竟是不是心软,连忙跟了上去。
“丞相大人,那些便是房屋被摧毁的村民了。”刘风带着纪夕照停留在偏房门口,看着里面的人道:“祠堂不大,能给他们腾出来的只有这间房,虽然是拥挤了些,但好歹有个遮雨的地方。”
纪夕照抬眼看去,拥挤都是美化的词,铺着稻草的地上躺着十来个人,人与人比肩接踵,有个小孩子被挤得脸色通红,咿咿呀呀的哭着,而在他们四周,摆放着各种杂物,木盆,瓷碗,锄头,蓑衣,各种他们认为有用的东西,叠放在一起。
“高览。”纪夕照微微皱眉,沉声道:“远一点的村子你说有山匪去不了,这些近处的村子为何也没有救助!?”
慢他们一步的高览听见纪夕照的质问,‘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人,冤枉呀,我早就吩咐人给他们送吃的来了,这祠堂也是我叫人来加固的.....”
纪夕照的脸色这才好一些,但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而且转头问刘风:“他说的可是真的?”
高览竟然因为纪夕照一句话就跪下了,刘风正惊讶,听见纪夕照的问话,连忙学着高览跪下,道:“回大人,是...是真的。”
纪夕照本意是想让刘风看见自己在高览面前的地位,好让他实话实说,无需害怕高览,现在来看,这人一点没领会到自己的用意,反而对自己生了一层惧意。
他无声叹了口气,道:“都起来吧。”
两人这才起来。
“虽说你给他们送了吃食,但这不是长久的办法。”纪夕照抬眸看了看四周,道:“早些修葺新房才是解决之法。”
高览面上露出难色,道:“大人,这事恐怕得从长计议。”
“什么意思?”纪夕照转眸看向他。
高览看了看屋内的人,又看了眼刘风,把纪夕照带到一旁,解释道:“大人,不是我不给他们修房子,而是这其中门道颇多,这附近受灾的村民,加起来少说也有百十家,我给谁家修,先修谁家,后修谁家,破损一半的要不要修,破损一角的要不要修,这都需要商榷。”
“你们生在京城,没见过这些小地方的人,看似老实本分,实际个个勾心斗角,就方大娘一家,本来是这村户中最困难的一家,我要是给她修了新房子,肯定有人妒忌,到时候要是发生争执,别说修房子,我天天来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处理不完。”
这就是人的劣根性,永远见不得熟悉的人比自己过得好。
“倒是我考虑欠妥了。”纪夕照神色淡淡:“看不出,高大人对这些村民挺了解的。”
高览无奈道:“见识的多就了解了,大人不要看他们现在可怜,一旦涉及到他们的利益,你就知道穷山恶水养刁民是什么意思。”
纪夕照却不觉得这些人会是一群刁民。
小儿启蒙时,会学一句话:人之初,性本善。
人刚出生时,本性是善良,只不过会随着人的生长环境变化,也就是说人的善与恶是可教导的,可改变的。
这些村民,若是能好好引导,高览口中的那些事,未必会发生,但这是一件费心费力的事,高览不愿去做,所以他直接给村民们定了性。
纪夕照在心里叹了口气,开口道:“修新房的事先等等,回去后,你把金陵附近的知县全部叫来,我们商讨一下治理水患的事。”
“是,大人。”高览道:“可还需要去别的地方看看?”
纪夕照摇头:“情况我大致了解,不看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