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幽道人的修为不是在场最高的,但他乃是天下第一大修行门派——天师教的长辈,地位超然,此次又专门赶过来帮忙,白马寺的几位僧人连忙向玄幽道人行礼致意。
赵沅湘、普乐禅师和玄幽道人三人是同来京城的伙伴,路上谈得甚是投机,虽然没分别多久,但此刻相见,也是心中喜悦,相互寒暄了几句。
普乐禅师在路上就已经把“离魂症”的情况告诉了玄幽,因此玄幽道人看见了墙角的摄魂阵也没有太感诧异——玄幽道人不能理解的是,这一群佛家修行者是怎么找到神魂位置的?
“多亏了赵沅湘赵公子,用符箓找到了这个法阵。”渡航笑呵呵地解释道。
玄幽道人一愣,这才想起来赵沅湘在自己的传授下,也算半个道家修行人。那搜魂的“搜”符颇不好画,何况是对于一个初学者。玄幽道人向自己的非正式符箓徒弟赵大官人竖了竖大拇指。
“道长,事不宜迟,还请快些破阵吧!”渡慈大师笑道。
赵沅湘只道玄幽道人会画几个符箓破解这“摄魂阵”,可高手就是高手,方法更为简单粗暴——
只见玄幽手指摄魂阵,口中念咒,一股真气从指间射出,侵入了这摄魂阵的纹路。
真气乃是天地灵气经修行人神魂炼化后形成的能量,寻常人看不见、摸不到,但修行人却能够通过能量共鸣看到其他修行人发出的真气。赵沅湘算是个半拉子修行人,虽然身无真气,但在绘制符箓之时与天道有过沟通,是以也能隐约感受到玄幽道人真气的走向。
只见玄幽道人的真气插入摄魂阵,沿着阵法纹路东拐西拐,专找法阵中灵气薄弱之处通过,不一会就用真气把摄魂阵中流转的灵气分割成几大块。见时候已到,玄幽道人轻喝一声,真气爆发,顿时引得摄魂阵中的灵气逆转倒流、狼奔豕突,脱离了阵法的束缚,向外界释放而去。
这精致无比的摄魂阵当即被破,虽然纹路还留在地上,但其中支撑其运转的灵气已经泄露殆尽,只剩一个空壳了。
玄幽道人收回手指,笑道:“成啦!那位禅师的神魂没了桎梏,想必一会就能回归肉体了。”
他这一番破阵的操作,毫无取巧,就是靠对真气的完美控制和对法阵的理解,攻击法阵的薄弱环节,远非寻常修行人所能做到。在场的修行人知道厉害,纷纷鼓掌。
“天师教道法,果然玄妙无比!”渡航方丈鼓掌最激烈,马屁拍得啪啪响。
“大师们就不要折煞贫道了。”玄幽道人苦笑道,“我破这法阵如此容易,诸位可知道是为什么?”
为什么?众人看住了玄幽道人。
“是因为这布阵之人所用的功夫,正是我天师教玄门正统!”玄幽道人愁眉苦脸道,“我自己门派的功法,我当然了如指掌,破解起来毫不费力。”
此言一出,众人都愣住了。
“乃是……天师教之人布下这阵法、加害白马寺禅师的?”赵沅湘目瞪口呆。
“有可能。”玄幽道人摇头叹气道,“不过也难保我们天师教的道法不会流传到外界,让教外宵小之徒学到,所以施法者不一定是天师教之人。”
赵沅湘听了这话心里老大不自在——小爷我不就是学了天师教符箓道法的教外“宵小之徒”?
“不过无论如何,此事都与我天师教关系甚大。回龙虎山后,我一定要将此事回禀掌教真人。”玄幽道人叹道。
“道长放宽心!”渡航方丈倒是豁达,“我白马寺素来与天师教交好,若有奸恶之徒想要以此挑拨两派关系,恐怕只会大失所望。道长既然来了,便一起用一顿斋饭如何?”
玄幽道人一阵拱手道谢。地上的阵法已经失灵无用,渡慈大师便走上前去,伸脚把它擦掉了。
众人先回到东僧寮,只见那神魂离体的僧人已经大有好转,虽然仍在沉睡,但面色红润、呼吸深沉,已不再是只剩躯壳了。
“这位禅师并非修行之人,”玄幽道人道,“骤然神魂离体,难免多有损伤。不过,让他这样睡着将养数日,想必无碍。”
白马寺僧众放了心,便带着普乐、玄幽和赵沅湘去斋堂用餐。见寺里德高望重的诸位长老与这三个外人一同出现,斋堂中的年轻僧众都不由得大感错愕——那位赵施主乃是为香客解签的“佛法大师”,可这另外的一僧一道又是哪里来的?
有贵客到来,白马寺香积厨的饭头僧们自然不敢怠慢,一道道菜肴端将上来,虽是素斋简饭,却精致无比——有极尽精巧之能事的黄瓜雕宝船,有收尽南北山珍的九宝罗汉斋,还有以豆干腐竹精心烹制、造出肉味的白马素肉。
斋饭吃到一半,渡航这花和尚居然趁别的僧人不注意,从桌子底下摸出了一瓶新酿的青梅酒,暗中递给了赵沅湘和玄幽道人,浑不把佛家“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邪淫,四不妄语,五不饮酒”的五戒放在心上。赵大官人和玄幽道人当然却之不恭,和渡航方丈一起用弯腰掩饰着喝了个痛快。
酒足饭饱,渡航又向三位贵客提议下午同去仙市。玄幽道人本来就打算带赵沅湘去见识一番,欣然应允,赵沅湘和普乐禅师更不可能有什么异议。
渡航方丈、普乐禅师、玄幽道人,再加上赵沅湘赵大官人,四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离开寺门,向洛阳城中走来。
“那洛阳仙市,到底在何处?”几人进了洛阳城门,走了半天还没到,赵沅湘忍不住开口问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渡航方丈狡黠地挤挤眼睛。
普乐禅师在一旁则忍俊不禁,笑了出来:“沅湘你跟着方丈大师走就对了,不必担心时间——有我们三个在,就算穷奇煞来了也奈何不了你。”
谁怕那穷奇煞了?我是怕你们几个走错了路!赵沅湘暗哼一声。
跟着三位修行人再走一会儿,赵沅湘忽觉不对——怎么四人一直在往洛阳城的中心地段走?眼看着面前出现一道朱红色高墙,不正是洛阳城的皇宫外墙?
“嘿嘿,小子,你认得这是哪儿吗?”渡航拍拍赵沅湘的肩膀,一脸嘲讽。
“这……这不是皇宫门前的御街嘛!”
“对啦!”渡航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们修行界的仙市,就在这皇城御街上!”
把仙市设在御街上?在皇帝脸上摆摊?赵沅湘目瞪口呆。
“沅湘,我们修行者乃是人上之人,之所以把仙市设在一般人崇敬尚且不及的皇宫门口,就是为了显示修行界凌驾俗世帝皇的超然地位!”玄幽道人脸上忍不住显出一丝骄傲之色。
这两人在给赵沅湘科普,普乐禅师则微笑着朗声道:“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一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这几句茶陵法师偈内含真气,刚一念完,赵沅湘只觉四下风云变幻,脚下的青石街道静止不变,但四周的行人房屋宫墙都旋转着倏忽隐去。待到定睛再看,周围景物,已然变成了一派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神仙市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