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季国蘅颔首,叹息了一声,道,“小女随着他舅舅去了雍州,这才发现了矿场的异常,我这个做父亲的不称职,现在才知晓这事。”
“雍州的路不好走啊。”
似乎想起什么往事,皇帝轻轻叹息一声,将信纸搁在桌上:“能到那里,有你季国公的风范。”
语气中满是赞赏,季国蘅忙俯首道:“皇上谬赞。”
“实话罢了。”皇帝闭了闭眼睛,眼角皱纹舒展了些,两鬓已经有了白发,即使身份尊贵,但岁月还是避免的在他脸上留下明显的痕迹。
眸底疲惫掩下,皇帝唇角扬起一丝苦涩笑容。
一个十几岁的女子尚能一路颠簸不辞劳苦地赶去雍州这个苦寒之地,但许多正值壮年的官员却尸位素餐,连国的账都敢弄虚作假。
实在是让人心寒!
皇帝不说话了,房中一时间也无人开口,空气中是针落可闻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缓缓睁开眼睛,微抬了抬手。
身旁张公公会意,忙俯首过来,听候差遣。
“派钦差直入雍州凿石矿场,势必查个水落石出!”
闻言,张公公立马应下,拿着拂尘便快步出去办事了。
季国蘅面色动容,感慨道:“皇上当真是雷厉风行,不纵容任何贪国佞臣!”
听了这话,皇帝倒是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一声,道:“难得从季爱卿口中听出几句赞扬朕的话,今日好歹入了宫,不如让人摆上些酒菜,与朕痛饮?”
君臣之交,已有二十余载。
季国蘅微微俯首,应下。
……
次日城郊。
山清水秀的庭院中传来一阵震天的哗笑声,男子脚踩着桌子,提着酒壶豪迈地仰头将壶中醇香酒水尽数倒入喉咙。
“好,二皇子不愧是人中龙凤,果真爽朗!”
有一人带头夸奖,周围人霎时便就起哄起来,纷纷站起身来对着二皇子鼓掌。
酒坛中酒水已完,叶肃抬手抹掉下巴上的湿润,用力将酒坛往地上一砸。
坛子四分五裂,碎片飞向各处。
接过身旁下人递过来的帕子,叶肃慢条斯理地将手上的酒擦干净,才收脚从桌上下来,往后面椅子上一靠。
玩味的目光落到带头鼓掌的男子身上,叶肃拧着眉头想了一会,才不确定道:“国公府的二女婿……叫什么来着?”
闻言,顾南风忙从人群中挤出来,站在叶肃面前,面色还算恭敬,回答道:“顾南风。”
叶肃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上下打量着面前看似圆滑精明的人,眸中意味不明:“顾公子?倒是有些手段。”
一个家世背景毫不起眼,甚至可以说是籍籍无名的一个人,竟然一跃成为了国公府女婿。
简直是飞上枝头了。
顾南风垂眸低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道:“二皇子谬赞,若论手段,还是三分都比不上您。”
这话说得,落在旁人耳中可就多了些挑衅意味。
但顾南风心中可有数。
面前这个二皇子,于他而言可就是老熟人了。
上辈子皇室血雨腥风的夺嫡,最后是二皇子踩着尸山血海成功了。
顾南风阴差阳错地站在了他的队伍之中,才能有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
如今二皇子虽羽翼未丰,但夺嫡野心已初见端倪。
等他锋芒毕露之时,这京城,就要变天了。
顾南风话中毫无吹捧意味,听惯了周围人的谄媚,叶肃还是头一回听见如此锐利的话。
不成想今日只是在这私宅中办了一个宴会,还能遇上这种人。
捏着手帕的手微微一顿,他饶有兴味地掀眸盯着顾南风,道:“顾公子话里有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