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早听说太行土匪厉害,许多年都剿灭不了。如今正可以通过这土匪头子,听听是什么情况。
这个时代的武人,对读人有种天生的敬畏。这和有明以来,一直重抑武有关系。一个七品知县,把五品将军按倒打屁股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军户的地位一直等同于奴隶,明末更甚。
山西、陕西是边疆重镇,军户众多,这些喝兵血的将军克扣军饷军粮,士兵吃不饱穿不暖,饥寒交迫,不得不去骚扰百姓。兵又成了一害。
对于百姓来说,兵匪一家,许多时候,兵的危害比匪更大。
这样的大明军队,要想有什么战斗力,真是梦想。
太行土匪,就是这些忍受不下去的军户逃出军营,进了太行山混日子。这数千土匪生存的根本不是打家劫舍,而是开荒种地,也是奇葩。
李易问,“你们既然缺粮缺衣缺武器,战斗力不高,为什么几十年官府剿灭不了你们呢?”
王林答道:“不是说了兵匪一家吗,没等部队开拔,早有人通知了我们。就是真碰上了,也是假意喊叫厮杀,哪个当真。所以我们太行土匪就一直活了下来。其实我们也就是逃出了军队的民,不过是罪民。”
李易又了解了一下王林为什么要刺杀魏泽。
原来王林曾是魏泽的部下。被魏泽克扣的狠
了,就聚集了几十要好的兄弟去找魏泽理论,结果都被打了一通乱棍。气不过逃出军营,又被魏泽亲兵追杀,只几个人逃了出去。这仇口就种下了。魏泽平时出入都很小心,最近离开大军,只带了少量部队,到这天鹅湖踏青,被他们探听到了,王林提前潜伏到这里,魏泽亲兵检查周边也没发现,等到魏泽到了,护卫觉得安全,松懈了的时候,就下了手。
李易道:“这魏泽的确可杀。王大哥在军中时间长了,可见过有不喝兵血的?”
王林呸了一口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哪有这样的好官?”
李易道:“有个知县,上任后刮地三尺,最终被人弹劾,要被调走。百姓却上万民挽留,你们猜为什么?”
孙二挠着头,忽的一拍掌:“我明白了,哪个官都是买来的,必须搂够本才好。再来一个可能比这个更差,可是这个道理?”
李易答道:“正是,我觉得杀魏泽不急在一时,真正急的是你那六千多饥寒交迫的兄弟。”
孙二道:“快上万了,还有几千家属……”
王林扶膝长叹:“诶,又有什么办法?这个世道要活命怎么这样难?”
李易道:“如今山东几地大灾,卖儿鬻女的多了。就是我们山西没有大灾,你姨娘家不也是打算卖了你表妹?”
王林
面现痛苦之色:“可恨我堂堂七尺男儿,空有一身武艺,却连亲属、兄弟哪个也不能保全。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老天当真要收了我们吗?”
李易道:“朝廷内有奸贼当道,外有异族虎视眈眈,以后的日子,会更加艰难。不过要救这苦难百姓,兄弟我倒有些想法。”
王林道:“你是读人,听任月说拿了府试案首的,那是第一等聪明人。你要给我们指条活路,水里火里我们就闯上一闯!”
李易道:“这个不急,当务之急是现在正是苦春头,你那山上弟兄吃的可够?”
孙二道:“我们出来时候,就没什么米了,就靠野菜接济。”
李易道:“要熬到夏收,大家别饿着,要多少粮呢?”
王林道:“怎么着也得八九百石粮食。却是愁死个人,如今打劫也弄不到多少粮,大商人我们劫不动,小商人没油水。”
李易想了想道:“这粮食我给你们安排吧,先运过去1000石,大家吃饱,别饿着,以后再陆续运过去。”
王林道:“兄弟你能救我们命,便是我们恩人,以后让我们做什么就言语一声,大不了把命还你。”
李易道:“不如这样,两位就去趟我们向阳大院,也等于去看看任月,走了亲戚。1000石粮食也需筹备几日,我在那边备好粮
食,你们就直接跟着粮车回去,我也好路上放心。”
王林答应了,李易告诉王林向阳大院的路径,王林笑说不用。这土匪就是地理通,哪里不知道。
李易告辞去了。
孙二担心:“大哥,那李易万一起了坏心,我们就是自投罗网。”
王林笑骂:“平时也没见你有这机灵劲儿,李易有坏心,今天刺杀魏泽时候我们就没命了,还等现在?再说就咱们俩,就这么几两肉,人家大家大业,能看得起?你知道只是那义学,就是千口人连吃带拿的,听说饭菜顿顿见肉,那是皇帝老子的日子。那得多少钱祸祸?我们也去过几天这样日子。这人做事有板有眼,肯定有用得到我们的,现在不得说,我们怎么能白吃人家的,就听听他的意思,走,我们就去那里。”
却说李易趁夜回到店里,无人察觉。
第二天让李贵骑驴慢行,趁着这清晨人少,纵马奔驰起来。
这汗血宝马很久不得放开四蹄纵意奔跑了,心情也是愉快,长嘶一声,好像红色闪电,飞了出去。穿村过户,一路上引无数人喝彩。来的时候李易走了俩天的路程,整整150里,这马半天跑完了,而且一口气没歇。李易得了这宝马,跑的也是高兴,也要看看这马的脚力,就一气儿跑到了向阳大院。
向阳坳
散落着许多人在干活,忽然见路上窜来一道红色闪电,仔细看,却是一匹神骏之极的马儿,都欢呼起来,这马一气儿跑进大院,李易一勒缰绳,马儿一个旋儿,人立起来。
开荒团许多弟兄怕惊马踏伤人,都涌出来,这时才看清是李易坐在上面,李易哈哈一笑,潇洒的飞身跳下马,众人都喝了声彩,就听扑腾一声,却是李易软坐在了地上。原来跑这一路,李易俩腿一直用力绷紧,肌肉都转筋了,跳下来时发现了也来不及反应。本来想潇洒一把,哪想脚软出了个丑。
就听哄的一下,众人都冲上来,李易心里感动,还是自己兄弟啊,都过来搀自己。哪想到都从他身边涌过去,围着那马赞叹,有几个有前眼没后眼的还踩了他两脚,李易这个恨!
忽然他发现身边站了一人,抬头一看是任月弯着腰,想到总有人不是重马轻友,来看自己了。仔细一看却见那任月捂着嘴,看他囧样笑得眼睛成一条缝,直不起腰。
李易恼得重重拍了下地面,只好自己爬起来,又照着眼前几个家伙的屁股,踹了几脚,可是大家注意力都在看马,也没人理他。
李易看那马,更是有气,在那摇头晃脑这个显摆,早忘了自己这个主人,这不是骚包嘛,诶……李易长叹一声,自己进屋洗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