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亭嬉笑闲聊的几个人看到萧啟一手按着脖颈从后院过来的时候都被吓到了,金保紧着迎上去,惊呼道:“哎哟,殿下这是怎么了?”
萧啟阴沉着脸往椅子上一摔,颈间的一块帕子几乎被血浸透,只剩上面一角还勉强看得出原本月白的颜色来。他脸色越来越难看,一语不发,显见得在极力压制着怒火。
金保心下着急,对着廊下的一位踮着脚往这边张望的小内侍呵斥道:“没眼力见的东西,睁着你的狗眼是摆设呐,没看见殿下伤着了?还不赶紧去请太医!”
“不必!”
萧啟启唇吐出两个字,又不说话了。金保为难地看向李荣廷,李荣廷摆了摆手:“罢了,去备水来吧。”
几人手忙脚乱为萧啟处理好伤处,储义听见动静,最先转过头,其余人也都跟着看过去,只见罪魁祸首施施然从月洞门那边走了过来。
沈仪华还是一身玄衣,薄纱又遮住了半张脸,双手对插在袖中,走起路来,脚步轻盈地几乎没有一丝动静。萧啟暗暗皱眉,看着她,想起她前面说的“孤魂野鬼”的话,颈部的伤牵扯的胸口的地方也隐隐不舒服起来。
沈仪华走到廊下几步远的地方停住,福身行礼,道:“多谢魏王府近日的款待,这厢先告辞了。”
说罢也不等萧啟叫免礼,自顾自转身就走,金保一下子就急了,“月奴娘子!你还不能走,我们殿下的毒……”
沈仪华头都没回,淡声道:“解了。”
萧啟的视线一直在她的背影消失后才被李荣廷挥手唤回。
“怎么?”李荣廷意味深长露出个笑来,“九殿下这才刚解了毒又被那巫女勾走了魂?”
萧啟瞪他一眼,“没事干就滚回你府上数蚂蚁玩去!”
“数蚂蚁玩儿?九殿下什么时候学来这么新颖的说法?”
李荣廷当然没有去数蚂蚁,在魏王府盘桓半日,出来的时候被小厮告知韦玄臣在酒楼设宴请他过去。
韦玄臣当然也请了萧啟,但小厮在刚要进门去禀报的时候被李荣廷给挡了,他不认为一个才差点被捅穿脖子的人还有来赴酒宴的心情。
李荣廷一进去就看到韦玄臣正拍着裴珩的肩说着什么,见他来,视线探向他身后,没看到人,遂问:“九殿下呢?”
李荣廷落了座,潇洒甩开了萧啟新赔给他的一把玉骨扇,意味深长地笑道:“咱们魏王殿下猎狐不成反被挠了一爪子,伤得重着呢,我看且还得闭关休养上些日子。”
裴珩本来心情差到了极点,在李荣廷来之前正跟韦玄臣大吐苦水,虽顾及着面子,到底没有把萧啟从他眼前抢走沈仪华,还不让他进门的事情说出来,但拣着这些年被他管束的苦闷,一件件控诉。
韦玄臣与他多少有点同病相怜,他上头也是有兄长的,而且这个兄长还是个从少时读时起便誉满长安的神童,从小一路被比着长大,如今兄长官做得大,而他,也不出意料地在长安城混得很开。
韦玄臣还未琢磨明白李荣廷话中的意思,冷不防裴珩忽地站起来,给他吓一跳,“怎么了阿珩?”
“我得去看看阿兄伤的重不重!”
裴珩匆匆离开,撇下韦玄臣和李荣廷两个人面面相觑。
一场酒宴没有组起来,但好在韦玄臣不是个爱多想的人,而李荣廷只要有佳酿有雅乐便也能怡然自乐。
两个人唤了乐姬进来弹奏,对饮了几盏之后,聊起刚刚离去的裴珩,韦玄臣道:“魏王殿下平日我看对阿珩也没有像这般管着的,更何况有什么好玩的他还冲在最前面,最近这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他们两兄弟之间倒生出龃龉来?”
怎么了?红颜祸水呗,还能怎么了。李荣廷看破不说破,饮了一盏酒,道:“阿珩到底还是小孩子,很多事情看不明白,九郎这个当兄长的自然要多替他操心些了。”
“也是,九郎向来疼阿珩。”
韦玄臣点点头附和一句,又举起酒杯,突然想起什么,一巴掌拍在脑门上,道:“嗨呀,怎么光顾着扯闲话,倒把正事给忘了。”
他说的正事着实也算不上什么正事。
韦家手底下有些南来北往的生意,李荣廷平时又偏爱收集一些画古玩之类的,作为常在一起混的好兄弟,韦玄臣自然上心,所以时不时听说哪里有了什么稀罕古迹便会帮李荣廷留意着。
这次是一幅画《江上芙蓉图》,乃是前朝画师凌与为当时的花朝帝姬所作。韦玄臣命人拿了上来,他大手笨拙,一个雕花的木质的匣子,拿来手里颠来倒去差点给摔了,把李荣廷看得直皱眉,忙道:“还是让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