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喧哗?”一道清丽浑厚的声音,犹如洪钟一般自人群外传来。这声音仿佛带着无形的压力,让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看热闹的人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开,自动让开一条路。只见一男子身着华丽锦袍,身姿挺拔,带着一众威风凛凛的士兵骑着高大威武的骏马,停在神武门下。那男子剑眉星目,面容刚毅,浑身散发着尊贵无比的气息。
“呀!是太子殿下?”人群中突然一道声音划破寂静,那声音颤抖着,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众人听闻,纷纷诚惶诚恐地跪下。
“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齐声高呼,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林悦瑶看呆了,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被杜筠婉一把扯过来按在地上跪好。三人皆低眉顺眼,尽力让自己隐没在人群中。
太子端坐在马背上,目光如炬,凌厉地扫视着四周。他的眼神犀利而深邃。终将目光定格在杜筠婉的头顶上,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记得有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竟敢大胆冒充她人身份、行事不知轻重;被人当场撞破了目的之后,居然还能气焰嚣张地叫嚷着要参加绢花榜入宫。
他觉得这丫头就是个吹牛说大话的,这样的丫头凭什么本事来绢花榜参赛?可方才在城楼上,他分明看到三个跑得欢脱的女子朝城门而来。其中的一个,不正是那日城南难民署里施粥的杜家二小姐?!!
看那瘦瘦弱弱的身板倒退一步,又猛得冲向前面敦实的小姐,他光是想想,都替她那几两小骨头感到疼得慌!又回想起那日在难民署的情景,突然觉得她能够抱起那般沉重的粥桶砸向他人,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正所谓兔子急了也能咬人,狗急了还跳墙呢!那女子身体里,似乎有一股子野蛮劲儿!
“粗鲁!”背手而立的太子,站在城楼上仰天长叹,脑海里皆是帝后殷切嘱托,心中满是无奈烦闷,口中如此评价着。
昨夜的家宴上,母后话里话外都是夸赞国子监杜司业府上的嫡长女如何如何的秀外慧中、温婉淑良,若他没见过,姑且就信了。
可他不仅见过那个所谓的“嫡长女”,还见过杜府的二小姐,这姐妹俩,毫无闺阁女子应有的矜持与端庄,对峙之时那简直是一个比一个胆大妄为、霸道无礼,何来的温婉淑良?
晚些时候,皇上处理完政务也来了,帝后二人顺势就聊起他的婚事。
“皇家子女皆早成,更何况,昭儿,你已经十七了!”皇上微微皱眉,神色严肃地说道。那语气中,带着几分身为帝王的威严,又含着作为父亲的关切与忧虑。
皇后轻轻拾起一旁的绢帕,优雅地掩了掩唇,娇声道:“是啊!云儿十五便收了通房,你到现在还孑然一身,说出去……”
“说出去……如何?”太子萧祁昭微微挑眉,俊朗的面容上闪过一丝不羁。那明亮的眼眸洞悉一切,他心里清楚母后意有所指,也明白父皇又怎会听不出来母后的这般用意。
没错,顾此言彼的说话方式,母后可谓运用得炉火纯青。她常常将萧祁云沉湎酒色、眠花宿柳之事挂在嘴边,可曾想过,当初那两个通房丫头,不正是她亲手塞到萧祁云房中的吗?
父皇向来英明睿智,又怎会听不出来萧祁云在皇后心中从来都不受待见。也正因为这般情形,萧祁昭相比萧祁云,对自己的母后更为反感。
在萧祁昭眼中,母后的种种作为充满了虚伪与算计,让他难以心生亲近之意。那一次次看似为他着想的言辞背后,隐藏着的是深不可测的心机和难以捉摸的目的。他厌倦了这宫廷中的尔虞我诈,尤其是来自母后的种种手段,这使得他对母后的反感愈发强烈,犹如在心底埋下了一颗难以拔除的刺。
萧祁昭的目光在帝后二人之间流转,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接着说道:“莫非说出去,便能成为众人逼迫儿臣成婚的理由?” 皇后娘娘闻言,脸色一沉,想呵斥又顾忌皇上在此,只好降低了音色道:“放肆!何来的逼迫?婚姻大事,向来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这般任性!”
皇上不动声色地敲了敲桌子,语态依旧平和:“今年的绢花榜初选时间将近,朕原本就打算让你从这次的绢花榜中选取一两位合眼缘的,待你开设新府时能填府做个侧妃、媵妾。若是有幸能挑着一位秀外慧中、温婉淑良的女子成为你的太子妃,朕和你母后也就安心了。”
又是秀外慧中、温婉淑良... ...
萧祁昭深吸一口气,只是这关乎一生的大事,他多希望能寻得一位真心相知之人,而非只为了皇家颜面匆匆了事,更不是为了权利的制衡而不得不娶。
“父皇... ...”萧祁昭正要言说,便被皇上抬手示意而打断。
“这样吧,明日便是初选,此事便由太子负责,正好借着主事的机会与各家小姐们见一见。至于太子妃之位... ...也不必如此心急,多看一些,总归是能有更多的挑选余地!”皇上说着,似随意地瞥了萧祁昭一眼,那目光中似乎蕴含着深意。
萧祁昭心领神会,立即起身,恭敬地领旨:“是,儿臣领命。”
此时,皇后娘娘正在心中仔细斟酌着如何向皇上推荐杜家的嫡长女,她想得入神,以至于待反应过来时,居然发现这关于太子婚事的话题就这么结束了。她心有不甘,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皇上却话题一转,与太子父子二人聊起了其他的事情。皇后娘娘无奈,只得悻悻然地兀自吃着东西,脸上的神情满是失落与不甘。
思绪一转,待萧祁昭下了城楼,骑上骏马出来时,就听见众人纷纷在指控那杜家二小姐“偷盗争抢”、“嚣张跋扈”……想来,这么个野蛮粗鲁的丫头,似乎也干得出来这种事!
实在粗鄙!太子忍不住咂咂舌,在心中暗自嘀咕道。
“都平身吧,神武门前严禁喧哗,诸位郡府小姐皆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何以争执至此,徒引人笑话。”太子环顾四周,而后接着道,“孤奉旨主持本次绢花榜初选的相关事宜,望各位郡府小姐好自为之。时辰不早了,小姐们可以依次排队,过神武门接受搜身盘查之后,方可入宫。一切都需听从安排,违令者按自行退赛处理,莫要心存侥幸。”
众人一听,心中皆是一紧,赶忙立即聚拢到神武门前,不敢有丝毫懈怠,迅速排好了两条长长的队伍等待着。
“什么?太子殿下亲自主持绢花榜事宜?”杜筠婉的身侧,一名女子兴奋得满脸通红,双手紧紧捂着嘴巴,眼睛里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真没见识!”另一个女子白了她一眼,“这次绢花榜本就是给太子殿下选妃嫔的,由他来亲自把关,不是理所当然嘛!瞧你这大惊小怪的样子。”
“选妃嫔?你是说,我们有机会成为太子妃?”那女子激动得声音都颤抖起来,脸上洋溢着极度的兴奋,仿佛下一刻她就能够身着华服入主东宫,成为那尊贵无比的女主人一般。
那女子瞧着她这副模样,都懒得搭理她了。这时,又一个女子凑了上来,压低声音说道:“是选妃嫔没错,不过大概率是侧妃呀!我觉着正妃的位置,皇后娘娘估计早就内定了人选,哪还能轮得着咱们这些人啊!”
“那可不一定,”那女子道,“说不准,那个太子妃内定之人,也在这次绢花榜的人选中。”
杜淑慧默默地听着,心中默默地得意着。她觉得,就冲皇后娘娘对母亲的器重程度,还有对她的诸多夸赞,这个太子妃之位,定然非她莫属!想着想着,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中流露出志在必得的神情。
而此时,杜筠婉正在小声与林悦瑶“交流”。她们互通了身份,原来林悦瑶是刑部督捕司监察之独女,幼年母亲病逝,她便高烧不退好几日,从此失语。
两人在知晓彼此的经历后,相视一笑,顿生一种同命相怜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