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比不上京都,但胜在没瞧过的地方格外稀奇,让裴慕笙一路上没撂过车帘。 直到马车停下,她雀跃的心才稍稍缓了缓,生了些许紧张。 许久没见过宋锦茵,也不知她如今是何模样,肚子有多大,能不能一直同她说说笑笑。 裴慕笙想起离府前母亲的叮嘱,难得地在外头收敛了一些性子。 “锦茵姑娘便是在楼上雅间,属下领着三姑娘上去。” “不必了,我带着丫鬟自己上去就好。” 裴慕笙摆了摆手,瞧见他腰间的长剑,“你这样子进去指不定得惊动不少人,回头宋锦茵再出门都该不方便了。” 玄卫瞧着里头的热闹,思索片刻还是退到了一侧,瞧着裴慕笙踏进茶楼。 台上的说先生声若洪钟,同他头发花白的模样不太相衬。 裴慕笙听了片刻,被他口中曲折离奇的故事引得差点便走不动道,还是丫鬟在后头提醒了一句,她才忆起正事。 二楼一排帘子垂坠,将每一处都隔绝开来。 裴慕笙在小二的指引下行到一处,还未开口,便听见里头有女子清脆的声音传出。 “等赚了银子,说不定还能买到外头传来的昂贵布匹,届时名气大了,再同商队做买卖,两边不耽误。” 裴慕笙没听太明白,只听见赚银子几个字,抬手便掀起了帘子。 “赚银子?你缺钱?” 雅间里默了一瞬。 宋锦茵被突来的人影吓了一跳,直到瞧清裴慕笙的脸,她一脸惊愕地起身,又惊又喜。 “三姑娘?” “你的肚子?” 两人看着彼此,皆瞪圆了眼,还是裴慕笙先反应过来,大步向前,“你别动了,赶紧坐着。” 宋锦茵的身子比她想象中要圆润,脸也比在竹雅院时多了些血色。 只是人瞧着依旧不像其他有孕之人那般壮实,总觉得还是瘦弱,要好好养着才稳妥。 “你怎得还对听生了兴致。” 裴慕笙行到宋锦茵跟前,仔细瞧了瞧她隆起的小腹,“还以为裙衫穿着会瞧不出来,没承想竟是这般大了。” “我这还算不得大呢,是我这几日吃胖了。” 宋锦茵低头笑了笑,抬手摸着肚子,而后突然想起退到一旁的莲香。 “莲香姐姐站那么远作甚,这位是裴三姑娘,姐姐同我一起唤三姑娘便是,今儿个楼下老先生才刚开始,咱们一起听。” 莲香哪能看不出来人身份矜贵,浑身都是扎眼的富贵。 她喉间咽了咽,不想在旁人跟前失礼,也不想耽搁她们久别重逢,想了想,还是提出了告辞。 宋锦茵看出她有些不自在,不好强留,只是想起约了几日都未能听到的故事,心里还是有些愧疚。 但她还未开口,便见一旁的裴慕笙看了丫鬟一眼,而后拦下了准备离开的莲香。 “是我来的突然,扰了你们姐妹相聚,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我初来洛城,不熟此地,往后还得姑娘带着我多转转。” “三姑娘何时有空,差人来唤我便是,只是心意这等事,万万......”莲香推拒的话还未说完,余光里便映出了一根耀眼的金钗。 她倒吸了口冷气,一句万万使不得怎么都说不下去。 宋锦茵原想替莲香开口的话也停了下来。 这金钗瞧着就不得了,但财大气粗的裴三姑娘要送礼,不收反倒会惹她不高兴。 且旁的不说,这样贵重的金钗,定是送到了莲香的心坎上。 “莲香姑娘不必同我客气。” 裴慕笙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一个钗子而已,我还担心姑娘会嫌弃,等过些时日我整理好带来的东西,再给姑娘挑个好些的,这个钗子姑娘若真不喜欢,回头随意处置了便是,不用顾及我。” 莲香一直张着嘴。 她瞪圆的眼看了看说话的裴三姑娘,又看向旁侧的宋锦茵。 直到见她抿唇轻笑,对着她点了点头,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她漂浮着的心才彻底化为狂喜。 丫鬟将金钗包好,送到莲香跟前,见自家姑娘急着饮茶,丫鬟轻声劝道:“还请姑娘收下。” 莲香压根就没有拿乔的心思。 她接过来,看都未仔细看便收进了腰间,高兴得不得了。 “三姑娘之后想逛些什么地方,随时知会我便是,天黑天亮,全凭三姑娘高兴!” 宋锦茵在旁瞧得开心,她抚着小腹,直到莲香离开,才被裴慕笙拉着坐下。 “若粉,替我去要一壶酒来,今日高兴。” “可是姑娘,您晚些时候还得去见世子,若是吃醉了......” “怎么可能吃醉?” 裴慕笙瞪了旁侧的丫鬟一眼,一脸不乐意:“你家姑娘的酒量,你心里没数?” 宋锦茵在旁插不上话,只能眼睁睁地瞧着面前的姑娘大手一挥,甩出一锭银子,作势便要从楼上丢下去。 若粉只得应下,匆匆退了出去。 待雅间里又安静下来,裴慕笙这才又看向宋锦茵,说笑的话停了停,神色认真了几分。 “你如今倒是过得乐不思蜀,怎么,往后真不打算回京都了?” 宋锦茵唇角笑意还未消散,听见这询问,突然想起她这几日还一直未同裴晏舟说话,甚至连他这个人,都还一直未瞧见。 “罢了罢了,我也不该如此问你,若你真有回京都的打算,大哥也不会送信让我过来陪你了。” “陪我?” “可不是,许是怕你一人在这洛城无趣,没人走动。” 顿了顿,裴慕笙倏地想到路上空青告诉她的消息,又猛然抬头瞧了过去,“我听说你如今已是将军之女,真的假的?若真如此,你回京都岂不是能横着走?” “哪能同三姑娘说的那般轻松。” 宋锦茵低沉的情绪还未散开,便因着裴慕笙的话消了个干净。 横着走,百年世家的姑娘若性子跋扈一些的,兴许能横着走,可她爹爹如今才坐稳将军之位没几年,她绝不能让自己做任何有可能拖累爹爹的事。 宋锦茵抬眸,“何况仔细说起来,我在京都城并无落脚之处,于我而言,去那处,哪里用得上一个回字。” 裴慕笙愣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你没打算再回国公府?” “那座府邸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宋锦茵轻笑道:“三姑娘即便不愿搭理府中之事,也该是知晓不少我曾经的过往,如今好不容易离开,那地方,我真是一眼都不愿多瞧。” “我原是知晓你不愿回去的,只是如今......” 裴慕笙想起眼前的姑娘和她大哥的关系,又想起祖母自进了一趟宫后,同王管家商量修葺的世子妃的院落。 她犹豫了片刻,才又轻声道:“你可曾听说,如今国公府里头,大哥若不回去,便等同于只剩我们三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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