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报了个仇
“将军在外头养女人孩子的事，夫人业已知道了，儿媳怕她们重蹈暖柔的覆辙，思来想去，冒着忤逆婆母的罪名特来相告。” 袁绍揪了揪胡子，扶起甄宓，“我以前就看出来你是个好孩子，坐下说。” 甄宓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可谓好演技，“不敢瞒将军，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暖柔母子葬身火海是夫人指使人做的，真没想到这样的菩萨心肠也会夺人性命。” 袁绍大笑不止，“菩萨心肠？你年纪小，不更事，看见一个人戴面具，就以为是她的脸，老妖婆四岁就会杀鸡宰狗，十五岁便在饭桌上敲死了她爹的小妾，还没过我袁家的门，就骑马驰骋到百里之外把我的青梅竹马给活活勒死，她手上的血念多少经也洗不干净。” “果真如此？儿媳真是惶恐不安，夫人真要动手可怎么办？那新生的孩子可是您的血脉，是我丈夫的亲兄弟啊，儿媳实在不忍见到自家人死于非命。” “我正是因为这个，才藏着他们母子，没想到还是叫老妖婆知道了，不过不要紧，我人在邺城，她不敢翻起什么风浪，知道了也就知道了，空生场气罢了。” 袁绍说完，仿佛是觉得自己的话没有完全表达本心，又补充道：“依着我的性子，早就该杀了老妖婆，可她始终是我结发妻子，若杀了，天下人会以为我袁某人负心薄情，再者，她是熙儿的母亲，熙儿会怨我，还有，老妖婆的胞弟是荆州刘表，我怕他借口这个与曹操结盟，跟我作对。” 甄宓拭干眼泪，作出如释重负的样子，“我多怕将军会动杀心，夫人她虽然做事狠绝，可对将军是一心一意的，将军不怪罪她，儿媳心上悬着的石头可以放下了。” 出了袁绍的门，甄宓愤愤，心想一方霸主，杀个人也这样畏首畏尾，怪不得日后会败给曹操。 她此时头上吊着把剑，随时都可能掉下来刺穿自己，要想解下这把剑，还得再给袁绍拱一把火。 这天甄宓假模假式地向刘夫人请完安后，叫来府里王管家，此人是刘夫人的心腹，许多蝇营狗苟上不得台面的事都是经此人之手干成的。 “王管家，夫人有件事差你去办。” 王管家不知有诈，作洗耳恭听状，“阿武姑娘，哦，不不，少夫人请讲。” “将军外头的女人给他生了儿子，这事你该听说了吧？” 王管家面露尴尬，道：“略有耳闻。” “夫人近日为这个头疼，彻夜睡不着觉，叫你速速去解决了这事。” 见他面露难色，甄宓又说：“往日怎么杀暖柔，今日就怎么杀那个女的，你在犹疑什么？” “将军宝贝蛋子似的护着他们，不知从哪里下手，夫人可有具体计策？我还是当面去请教夫人吧。” “慢着。”甄宓拽过管家的耳朵，低声说：“夫人是吃斋念佛的人，今日是初一，她连荤腥都不沾，怎么会教你如何杀人？做奴婢的，什么事都要想在前头，做在前头，不要像个陀螺样，打一下才转一转，这次你只要尽心为夫人解开忧愁，她定会给你想象不到的厚赏。” “少夫人教训的是，小的为夫人办事，万死不辞。” “你就做你最擅长的——放火，今夜多带些人去，换上军营里的衣裳，等火烧起来，你们装作将军派的人去救火，趁机杀了那对母子，且放一万个心，那边也有咱们的人，有人喊天要破晓的时候，跟着那人走，他会领你们出去。” 王管家点头哈腰地说：“少夫人蕙心兰质，什么都替奴婢想好了，奴婢这就去。” 甄宓换了衣裳，备了半车礼物，说要去走亲戚，来到二里地之外的袁凤行家，比起将军府，这里显得很寒酸，里外三层，总共十来间房屋，只有奴仆八九个，甄荣面容憔悴，见了娘家人几乎要哭出来，可一张嘴，却还像从前般阴阳怪气。 “四妹妹高嫁，还能想到我这个大姐，好难得呀。” 甄宓无心斗嘴，四周张望着问：“袁凤行呢？” “你到底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他的？”甄荣把茶杯磕在桌面，茶水洒开，“也不问问我在这过的怎么样？” 甄宓笑着打量起甄荣说：“我看大姐比刚来时胖了些，想必是过的舒心安逸。” “舒心安逸？”甄荣拧着眉毛，手心攥成拳头，“他有老婆！我来到这才知道他有老婆，我只算是个妾！甄家嫡长女，来到这种破屋烂瓦地给人做妾，你能体会我现在受的奇耻大辱吗？” 她捏起洒在桌上的茶叶梗，在甄宓眼前晃晃，说：“我几时喝过这样的玩意？还有。” 甄荣从箱子里抱出一摞衣裳，“你瞧，全是布料，没有刺绣，没有金线，连个样式都没有，完全只是遮身用，吃的就更不用说了，在甄家，下人才吃
那种东西。” 甄宓让人把马车上的东西搬进来，有应季茶品、各色瓜果、十匹锦缎，还有两身做好的成衣，甄荣见了，叹口气，脸色缓和下来。 “你这样帮衬能帮到几时呢？往后有多少苦都得自个吞了罢。” “大姐，袁凤行对你好吗？” 甄荣又叹气：“他除了老婆，还有其他三房妾氏，府里四个仆役，五个丫鬟，丫鬟也都是经了他的手的，这样忙，哪有心力对我好？四妹妹，我真想不通，为何女子对男子一心一意，男子却做不到对女子一心一意？我已认命了，横竖嫁给谁都不能顺心如愿。” 甄宓正想着劝两句，袁凤行突然来了，他显得很殷勤，吩咐甄荣去宰猪烹羊烧锅做饭，甄荣斜斜瞅了他一眼，说：“自己姐妹，不用瞎客气，她略坐坐就走。” 袁凤行脸上的不悦一闪而过，他朝甄宓行了个礼，道：“少夫人大婚不久，应该我们去府上问候您的，多日不见袁公子了，他可还好？” 甄宓示意他关上门说话。 门合紧，屋里光线暗下来，徒增了神秘紧张的氛围，袁凤行低沉着声音问：“少夫人可是有要紧的事吩咐？咱们是亲戚，我能办到的，定然赴汤蹈火。” “确实有件事需要你去办，姐夫要是能办好，不仅能高升，就连将军也要承你个大人情。” 袁凤行两眼放光，“四妹妹快说。” “今夜有一伙人要去打那院母子的主意，你别问我是从哪里知道的，总之消息确切无疑，那伙人会先放火，趁乱闯进府里救火，实则是要杀人，他们穿的事袁家军的衣裳。” “我平日就在那院里当值，大家都穿袁家军的衣裳，要如何辨认呢？别错杀了自己人，将军又要怪罪。” “你只需说天要破晓，届时谁跟着你走，谁就是贼人，你事先埋伏好人，将他们引到死巷，保准一个也跑不掉，姐夫千万记得，杀干净，一个不留，否则审问起来，问出天要破晓这四个字，徒增麻烦。” “天要破晓，天要破晓，天要破晓。”袁凤行默念几遍，“我记住了。四妹妹把这么大的功劳给我，真不知要怎么谢你。” 甄宓看了一眼甄荣，说：“你对我大姐好些就行。” 二更时分，袁绍收到消息，快马到了别院，院墙已经烧的黢黑，所幸爱妾和麟儿没有受到分毫损失，二十个纵火犯已经被侍卫袁凤行杀尽，尸首摆在院中，袁绍在其中看到王管家和好几个熟脸。 此时外面人报少夫人来了，甄宓见了袁绍便跪，膝行到跟前哭道：“刘夫人她一时糊涂，请将军饶了夫人，您们是我的父亲母亲，这样杀来杀去，亲者痛仇者快啊。” 一句话叫袁绍茅塞顿开。 他用剑尖指着王管家的尸首说：“我猜的不错，果然是老妖婆派来的，她胆子可真肥，简直不把本将军放在眼里。” 本以为刘夫人这次必死无疑，岂料关键时刻袁熙却来了，他不知在哪喝的酒，步履凌乱，几步路走的东倒西歪，还没到跟前，就先吐了，吐完后，一把抱住袁绍，用车骑将军的大氅擦了擦嘴上的秽物。 “不能杀，看在我的面子，留她一条命。” 说罢，又吐了一摊，袁绍倍感恶心，将大氅脱下，抛进未尽的火堆里，命人抬公子回将军府。 袁绍最终还是下不了决心铲除刘夫人，他对甄宓说：“老鹰固然伤人，但也不一定非得杀了不可，要保安全无虞，只需砍掉它的爪牙，叫它没有本事再逞凶，你自小跟在老妖婆身边，可知除了王管家，谁还在为她卖命？” 甄宓答：“还有军营里的路副将，他与王管家，一个外，一个内，把刘夫人的话尊若圣旨，当日暖柔母子被杀，也是这二人干的。” 袁绍恨得牙痒痒，“我的军营，也有她妇道人家的走狗？来人，拿路副将，不用审，直接押解到刑场，砍头示众，还有刘夫人院里的下人通通遣走，换一批新的，不用多，个，够使唤就行，没我的命令，不许刘夫人出门，不许她对外传递信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