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第三日午后,孙德明便接到修明传召,入了皇宫,直至夜幕低垂方才自宫门缓缓而出。

昏沉的夜空,阴云密布,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息席卷而来。

回到丞相府的孙德明满面春风,笑容也明晃晃地堆在了面上,眼见孙老夫人出门迎接,他也快步迎了上去:“夫人,快快给本相温一壶热酒来,好让老夫快活快活!”

眼见着孙德明眉眼间皆是藏不住的笑意,孙老夫人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遂抬手接过他的官帽,言语间皆是雀跃的笃定:“见相爷如此,此事便是成了。”

“那是自然!”孙德明抬脚入了房门,瞧着堂中早已预备好的酒菜,一双眸子更是弯了弯,“还是夫人深知我心,待明日圣旨一下,老夫郁结多年的胸口便可一朝疏解了!”

外人所见的孙德明,只知是运筹帷幄的宰相,平素酷爱茶道,从不饮酒更有“茶圣”的雅称。

可却只有孙老夫人知道,她的丈夫并不是他人所看到的雅士,内里却是有着征战沙场的热血男儿,虽时光蹉跎,少年已垂目,可这自少时便对外宣称戒掉的酒水却是此刻他唯一的慰藉!

许是真的被裴元修压制了许久,眼下的孙德明更是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严肃持重,更是喜笑颜开地吩咐孙老夫人将孙少卿唤来,想着为了今后的大业嘱咐他几句。

可聪慧如裴元修,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

摄政王府。

“皇帝昏庸,初登帝位不足半年,就致使皇城内外民不聊生。”裴元修一身月牙白长衫,剑眉星目,眸子中更是烧着熊熊的火焰,“众将士,本王感念先帝恩德,有幸历经两朝,才有这如今的好名声。本以为从此天下归心,百姓安居乐业,却没成想天降圣祖时期十六字箴言,控诉圣上实乃亡国妖君,我却不得不为了先帝百年功德站出来,带领诸位讨伐妖帝,还我大好河山!”

裴元修的衣衫被暗夜的风吹得猎猎作响,似是在应和他此时的说辞。

现下府中的士兵除了裴元修的亲卫,那便是他多年来暗自培养的私兵,自是以他马首是瞻,本不用这一番话来鼓舞士气,可为了师出有名,更为了亲口应证这传言的“十六字箴言”,他必须如此!

“王爷英明!王爷英明!”

“铲除妖帝!还我河山!”

“铲除妖帝!还我河山!”

“铲除妖帝!还我河山!”

眼看着众人皆如他一般斗志激昂,裴元修眼底的风浪更甚,这一日,他等得实在是太久了!

久到他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初衷,久到四季更迭,他早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踌躇满志的少年郎!

“众将士,听我号令!出征!”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裴元修仍是用的【出征】二字。

对于今夜来说,其凶险程度真真切切不亚于每一次出征,若是一朝功成,那便是万事皆兴,若是兵败垂成,那这满院的将士,包括他自己在内,必会是刀下亡魂!

夜越来越深,黑夜如墨,更是将皇城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转眼间,寒夜带着众人便已兵临宫墙下。

裴元修抬首仰望着宫墙,眼下的宫墙似是连接着无边的黑夜嘲笑着他们的自不量力。

可此刻的他却是如初见这宫墙时的心态截然不同,有的皆是从容不迫的决心,随即抬眼示意寒夜,似是成竹在胸。

接到命令的寒夜也只是轻叩宫门,【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待声音渐缓,这宫门竟不攻而破,一个身着御林军盔甲的瘦小男子自内打开了宫门迎军。

“属下幸不辱命!”此人抬眼望见裴元修,竟立时跪在廊中,声音也几近恭敬,“眼下还未换防,王爷可速速行动!”

“一切仍依计行事!”裴元修抬手抚上此人的手腕,指尖的力道也是重了又重,似是对他很是倚重。

“主子放心,丞相府早已被咱们围得水泄不通,且阿三阿四二人带领便已足够,绝不会放出一只苍蝇!”说罢,此人更是嘴角含笑,“怕是就算咱们不围了他的府邸,他也翻不出什么天来,此刻定是欢喜地酒醉不醒!”

“大战在即,小心一些总是好的!寒明,修要轻敌。”闻听此言,寒夜立即出声呵斥,可这语气中却未曾寻到一丝恼怒的意味。

是了,此人便是寒明。

早在几日前,裴元修便将寒明安插在了御林军中,且寒明又极擅易容,此次任务便是手到擒来般容易。

待夜色更沉,裴元修抽出腰间的软剑,高举过顶,这三千精锐便直捣皇宫。

因着皇宫内院根本无人察觉裴元修的起兵,一时间不仅火光漫天,更有甚者在睡梦中便结束了性命!

“太皇太后,您醒一醒!醒一醒!”芳若用力摇晃着太皇太后的身子,寿康宫外早已乱成一团,她跟随太皇太后身边如此之久,当下便明白了,定是宫变了!

眼下宫内丫鬟太监跑的跑,逃的逃,她却是定要护太皇太后周全!

“芳若?”太皇太后毕竟年事已高,她艰难地睁开双眼,明显还没有回过神来!

“太好了!您终于醒了!奴婢听逃跑的内监说,摄政王起兵了!此刻已然到了御房,听说太后已被大殿的房梁结果了性命,而皇上那里也岌岌可危,趁着此刻,奴婢可带您自寿康宫暗道偷偷逃出去!”芳若的语速之急,太皇太后就算再老眼昏花也明白了此刻的危急。

“不是明日便要下旨将他株连九族么?怎么孙德明没有消息传进来?哀家和皇帝派出去的探子也未有一丝他起兵的回报?”若说裴元修贸然起兵,她还是有些不信,直至今日,她也总算明白了,几日前的不安来自何处。

“太皇太后,莫要再多虑了,怕是这摄政王早已手眼通天,更是让丞相一语成谶了!”芳若手忙脚乱地将自己带来的嬷嬷服饰套在太皇太后身上,“此刻也是要委屈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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