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阳光让陈景云很不适应,他疲惫的身体似乎都无力支撑厚重的眼帘睁开。窗外传来喜鹊的叫声,让陈景云很是惊喜。一座座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的耸立,貌似没有了它们这些小鸟生存的空间,难道又做梦了?这大白天的?闭着眼摸索到自己的眼镜,陈景云极不情愿的睁开了双眼。
似乎哪里都对,可似乎哪里都不对。
陈景云迫不及待的把眼镜带上,有些呆滞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逼仄的空间,杂乱的摆设,缺了拐角的窗台牙子。这些都是那么的熟悉,还有那条忘了拉上的,灰蒙蒙的窗帘。
他默默的穿上拖鞋,走到窗户和门框中间的一堵墙跟前。那里挂着一个囍字形的梳妆镜,很小很小的那一种。
削瘦的脸庞棱角分明,明亮的眼眸精光四射,高耸的鼻梁挺拔依旧,鬓角的乌丝光可鉴人。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陈景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到不可思议。明明四十五岁的他把生活过成了一团浆糊,负债累累,形单影孤。
小他十岁的老婆带着只有十岁的女儿已经艰难的度过了五年不知肉香的生活。依旧没有换掉的那张红色小本子是傻老婆对他爱情的绝对忠诚,可他对不起老婆的忠诚。
回忆是一个人衰老的重要体现,镜子里的自己青春洋溢。
陈景云失业了!
2023年12月22日,跑外卖的陈景云在冬至这一天,骑着电动车在满是积冰,废水,杂物横陈塞满垃圾的外卖商家的小巷子里,因为路滑,捏断了刹车后闸线,车子连人一起摔倒,好巧不巧的一头撞在了四四方方,因为路面不平导致漏出一个尖尖的下水地漏的拐角上。
2003年12月22日,冬日难得一见的明媚阳光从窗台照进了陈景云没拉窗帘的小屋。
陈景云回到了20年前,一切的一切自有天定。
幸运不会一直降临在一个人身上,当然有时候坏消息可能让一个人接二连三的收到。这就是造物主的公平,天不弃自弃者,你一直不幸,可能是你的原因。因为老天爷没有错,犯错的都已经被他老人家消灭了。
不知悔改的陈景云消失在20年后,那么现在的陈景云就是陈景云,一个踌躇满志,不甘平庸的懵懂少年!
2003年的冬月没有外卖可以送,因为没有某团;2003年的冬月不能玩手机躺平,因为手机不能联网!
这个时代是最坏的时代,因为陈景云失业了。这个时代是最好的时代,因为陈景云经历过的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
冬至阳生春又来!
往事俱已矣,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陈景云从床头找到自己的南方高科直板手机,打开了月份牌。今天2003年12月22日,冬至,星期一,上午10点30分。
刷牙,洗漱,穿大衣。
出门,骑车,去单位。
八月底在工厂呆了三四年的陈景云,每天守着养老式的工作身心俱疲,直接找厂长办理了停薪留职,应聘来到了一家广告公司。这家公司主要代理市区日报报花分类广告,就是报纸上的豆腐块。
每天接触的客户五花八门,但是都有一股子冲劲儿。无一例外都在向钱冲,向厚赚。刺激的陈景云心潮澎湃,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能当上老板,在商海纵横捭阖,叱咤风云。
迟到是毫无疑问的迟到了,这都快到饭点了。早会开过了,业务员作鸟兽散也不知道在这寒冷的冬天是出去跑业务去了,还是回家躺在厚厚的被窝里睡回笼觉?
“你这是准备上夜班来了?”推门进来的是一个快要秃顶的中年男人,陈景云的业务经理,也是他名义上的师傅。
“哈哈,殷经理,说话不要那么刻薄吗?知道的我是你徒弟,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情敌呢?”
“嗯?”,不按套路出牌啊,此时殷广田心里一万个草泥马,这小陈一向谨小慎微,对他恭敬有加,这今天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坐在沙发上的陈景云面不改色,气息平和。他的师傅,所谓的师傅从他入职单位的第一天就对他颐指气使,呼来喝去。原来这气他受得,现在吗?不可能!
“呀,你这臂膀硬了!记不记得你第一个月刚来的时候剃光头,是谁把你留下来的?”
“记不记得你第一个客户是谁帮你达成交易,签的合同?”
记不记得……
“打住,殷经理。第一个客户成交金额158元,我给你买两条烟200元”
“你的伊兰特我天天给你洗车,因为单位就你一辆,哦,老板有辆夏利,弄得他都不好意思开车来上班了”
“天天出去吃饭,我天天掏钱,我是你的业务员,不是你儿子,凭啥我请你吃饭?”
“你,你,你……”殷广田直接大脑宕机,说不出话来了。
事实证明,职场压迫就是如此。你越隐忍,他越过分!你越强势,他越和蔼!
殷广田在广告公司恶名昭着,新来的业务员哪个没有被蹭吃蹭喝?哪个没有被以关爱之名索取过好处?
“嘭”,一个装满热水的玻璃杯直接被殷广田摔到了墙角。
办公室不大,里面两张写字台,一张布艺沙发,门框正中央写着“龙城日报广告登记处”。房间的动静立刻让旁边办公室的人都凑过来看热闹。
热心的出纳赵大姐今天没有表现出朝阳大妈一般的不耻下问,只是走到门口连连说道:“哎呀,吓死我啦!吓死我啦!你们这是要炸楼了?还是要拆房了?”
给力!神助攻!
人嫌狗烦的殷广田,只要出动赵大姐的街舞躺地模式,无敌!
“都散了吧,有事忙事,没事都出去跑业务去,冬至不是春节,哪里都不放假。”会计徐姐姐一锤定音。
徐姐姐真的是个小姐姐,a腰的漂亮小姐姐,比陈景云大两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