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半夜被闹醒,自然也不会放过秦睦,没病也要诊出几分毛病,下了几帖子药,差使人天一亮就抓来,灌毒汤似的给秦睦服下。
秦睦理亏,少不得乖巧喝了,多讨要些蜜饯抑抑苦涩。
家里小爷受了伤,秦府下人岂有不知道的,见了周却就躲。好在周却也没那么闲,用了早膳就出门找苏颐去了。
秦睦穿戴整齐坐在小榻上倚着会心看,会心微驮着背给秦睦描花样,富贵人富贵讲究,衣裳花样以四时拔节各有不同。秦睦虽不大讲究这个,但她最近长高不少,会心倒也不想这么对付过去。
“边儿玩去,”会心放下笔,抻抻膀子,“你这没病的人打算装病到什么时候,在家讨嫌。”
说来也是秦睦做派不正,原本孙凯来凛阳时也就买了四五个丫头照顾秦睦起居,秦睦又替那些丫头觉得辛劳,多买了几个,会心都觉得她是故意将那些居心不良的细作往家里揽。
秦睦只不过是借个由头闭门不出,正好还周却早些年险些摔断自己腿的一箭之仇,小打小闹而已。
“二爷,邱业那边送人来了。”孙凯领着六个小孩儿在屋外头等着,低声吩咐他们,“进去了,唤一声就行。”
这些个皆是邱业从那些个孩子里头挑出来的资质较好的几个,秦映亭身边除了时常服侍的小厮没有得力助手,秦睦寻思着为他找一个,顺意在各处再添些人手。
秦睦一挥手:“且让扶枳安排去吧。”
会心直起身子,指了指其中一个:“这个,留在二爷身边,万事也不能都指着扶枳。”
李狷见会心留了自己,稍抬头便迎上秦睦不大乐意的眼神,唯见他冷冷一睨,转了身子与会心耳语几句,怕是不愿意留自己。
“若是主子身边留人也要留个稳重机灵的,易先生特意嘱我在您面前替李狷美言几句,可见这孩子是不错的。”孙凯倒很是满意李狷这孩子,眼神跟幼狼似的。
秦睦端正身子,会心起身:“身上伤好了吗?”
“好了。”
“那就留下来吧。”
会心领李狷住下,其余人跟随孙凯等扶枳安排。
李狷孤孤单单一人来的,也没有什么行李。会心心肠热,叫人量量尺寸,买几身合适的衣裳给他,又瞧他瘦弱,让丫头送些糕点到他房中:“你的伤是真好了还是没好?”
“是真好了。”李狷只是进门时大概环顾了屋子四周几眼,待与会心说话时又是低敛眉眼,逆来顺受的模样。
会心走过他旁边:“那你恨主子吗?”
“不恨。”
会心呵呵一笑,果然是孩子,连说谎都透着一股子傻劲儿,她打开窗子:“为什么不恨?我若是你,淋了一夜的雨、挨了一夜的鞭子,可是要恨她恨得要死。”
李狷不语。
“若是你想在主子身边长久,劝你一句,莫要装模作样,她不喜欢,恨就是恨了,可你也要明白是谁避免了让你糊糊涂涂地死在大街上。”若是李狷对秦睦无用,会心大可不必费一番口舌。
“知道了。”
会心略微点头:“阖府上下也就主子身边没什么规矩,你只要记住若是扶枳不在,你听凭主子差遣即可,旁人莫要理就好了。”
“知道了。”
会心稍嘱咐了几句便回到秦睦房中,恰巧瞧见秦睦撑着小案眯着眼睛,还以为她睡着了,轻手轻脚地要把案上的纸笔墨砚收起来,免得不小心洒了一身。
“回来了?”秦睦听见细微响动便睁开眼睛。
会心点头:“去床上,我给你按按头。”大夫教了她一套按头的手法,可以抵消秦睦发作时的头疼,也可安眠。
秦睦近日的确不大舒服,头枕在会心膝上,凭她卸下自己发簪,白玉青葱似的手指轻轻按压穴道以让秦睦放松。
“我问大夫学了几道药膳,说是能让您睡好些。”会心将秦睦散开的长发理整齐,“柏子仁炖猪心、猪心枣仁汤,都是顶好的。”
秦睦速来是不吃这些的,默然闭上眼睛,手指轻点床板。
良久,秦睦方觉有些困意,眼睛酸涩地睁不开,会心以指为梳,慢慢拨笼她的长发,低低地缓缓地唱着歌谣。
李狷简单收拾后,问了扶枳住处,见了人,作揖后就站在一旁。
扶枳正整理从京中、卫海各处来的信,连头都不屑地抬:“谁让你来的?”
“那位跟在秦二先生旁边的姐姐说的。”
“我是说谁让你来府里的?”
李狷几次三番惹麻烦,看起来也不是个易驯服的,留在身边只怕养不熟。
“难道我可以不来吗?”
扶枳不想与他多费口舌,整理好信件交与他:“送到二爷那儿,手脚轻些。若是你不想在二爷跟前,我可以把你调走。”
“我没有不想。”
秦府北院本不大,原主人颇爱“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景致,园林做的曲折了些,再加之花木郁郁,路难识却有别样风雅。
沈迭用过午膳后来寻他秦二哥,看房门关着就没进去,躲在花荫下乘凉、看蚂蚁搬家。
李狷起初路过时也没瞧见他小小一个,树枝子乱颤才注意到,走过去了又折回来:“做什么呢?”
沈迭看他一眼没搭理,依旧自个儿玩自个儿的。
李狷自讨没趣,闷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