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子们穿着单衣,提着篮子,背着匣,按照地区排着队进场。待官差们检查完,东西大致也毁得差不多了,看着被割开的炊饼,林霁也很无奈。放眼望去,一排排青砖泥洼的小屋,进了屋内,看着这不到方丈之地,一片漆黑,稍显脏乱。林霁忍着勉强收拾了一下,将带来的东西放好。
先是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特制蜡烛,点之后微微的熏香驱走了屋内的霉味。林霁将准备好皮子铺在小木床上,另一张放好。再把吃的东西都整理在一起,又用备好的湿帕子擦了擦桌子椅子,这才坐了下来开始闭目养神。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但是等待的时间又很迅速。
天际发亮,门口的侍卫把栅栏一扣,大锁一挂,随着贡院的钟声响起,十几个户部小吏抬着青竹卷筒进来,副考官将卷筒分发到每个考生手中。林霁打开,将东西掏了出来,每人一张试题,三张案纸外加一沓草稿纸。
历来会试都是皇帝出题,题目一共三道。今天是八股,主要是四五经的内容。
林霁翻着试卷,又想起高先生的揣测,林霁心里面暗暗安慰自己,幸好临时准备了一下。看着这题目,涵盖的内容非常广,反正还有两日,他悠哉悠哉地拿起了馒头,倒出来罐子里的牛奶,慢悠悠地吃起了早餐。而对面那排考间的考生都盯着林霁,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面不禁对林霁有些鄙视。
林霁在江苏一带还是有些名头的,尤其是他认回了父亲之后,探花之子,年纪尚小就在乡试崭露头角。很多学子们都以他为目标,而如今对面的考生看着这传说中的林家公子,心里暗自吐槽,传言不可信啊。
等林霁终于审完题,有了腹稿,天色已晚。这时候答题明显是不理智的,夜里熬花了眼可就不好了。他拿出肉干,放进旁边的小锅里,倒入水,摸出一把淮山,红枣,枸杞,放入几把碾压过的燕麦,最后放入少许晒干的螺旋藻调味。很快,香味从屋里往外飘。
这味道引得附近正在啃干粮的考生们一阵阵咒骂,不道德啊!
吃过晚饭,林霁坐在床上,烛火微晃,走道里有监考的小吏来回走动,而门口站着的侍卫岿然不动。林霁坐着坐着就开始犯困,他也没有坚持,直接和衣而睡,盖着皮子,火炉里的炭火未,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夜色渐晚,很多小间里灯火尚,刷刷刷的翻页声此起彼伏,时不时传来一声声哀嚎,不是墨水打翻,就是烛火下滴。而这些声音也使得部分心态不太好的学子们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美美睡了一觉的林霁起床后,缓了缓,用湿巾擦了擦脸,漱了漱口。勉强算是清理干净,他嚼着薄荷糖,开始磨墨。一边吃着馒头,一边构思,等吃完,思路也基本上理清楚了。他拿起纸,摊平,执起笔,开始按照自己的构思下笔,笔走龙蛇,如有神助。
这十几年来的苦读,孜孜不倦地奋斗,只为了今日能够好好呈现。未来的路还会很长,而他,终将是站在高处俯视的人。
正午时分,他的章基本已经写完,没有迟疑,直接把写好的稿晾干,放入纸筒内。他习惯了不会再检查修改,一是为了卷面美观,二是他已经习惯这种模式,就算要改,也是大改,这时候就不合适了。
等他忙完已经是午后了,这时候饥饿的感觉终于来袭。林霁顾不得煮些好菜,只得拿起炊饼,咬了几口,干冷干冷的饼子有点拉喉。这还是他第一次吃到这么难吃的东西,好吧,部分原因是这东西被那侍卫划了好几刀,已经面目全非…
林霁拿出面条,煮了之后,放入两勺肉酱,这是昨天晚上熬好的,味道还算不错。他吃着面条,看着这个小隔间,兴致勃勃地打量了起来。
正当他拿着筷子搅拌他的面条的时候,突然感觉被什么挡了光,抬头一看……呛得他差点背过气,林霁赶忙将碗筷放好,还没吃完的半碗面也不敢动了,抬起头讨好地对高士奇笑了笑,正经地坐在桌子上,拿起笔在草稿纸上涂写,装作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
天啊,谁知道高先生居然会巡查,早知道他就该认真点。当然,空气中弥漫的香气早就出卖了他,说不定过了今天,关于林霁,又会有许多传闻。等高先生一行人走远,他才颓然地躺在床上,装死。
这下脸丢大发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春闱分三场考试,每场三天,中间有个小小放风时间。在这里考试,对身心都是一种锻炼,条件艰苦得让林霁尤为发奋,只为了下次不再来。
一排排小间的最后一间是厕所,挖好的沟渠,仅有一个小门掩着,里面的水也不多,所以味道尤为可怕。林霁每次去洗手间方便,不仅仅是他自己受不了,连在他身后跟着的两个侍卫都受不了。不由庆幸,他选到的房间在中间,离着还有些远,要不然,真不知道这几天该怎么过。
越到考试后面,越多的考生因为精神或者其他原因被侍卫拉出去,每每都伴随着痛哭流涕的哀嚎和求饶。这种一朝希望破灭的感觉林霁也有过,当年他高考拿成绩的那天就是如此,泪如泉涌,只恨自己为何不能多考十分。
林霁认真对待每一场考试,长期以来的锻炼,加上考前精心准备,顺利度过了九天的考试时间。
考试结束之后,礼部的小吏们过来收卷子,有的人甚至要在侍卫的胁迫下才将半干未干的卷子交了出去,顺利交卷的人有的面带笑容,有的沮丧万分。当然,每个人都面有菜色,这九天实在有些难熬。林霁没多说话,在舞弄墨的搀扶下,上了林东的背,光荣地被接回了林家。
且不提考完试的学子们心情如何,在京城东市有一名楼曰第一楼,据闻这里有着京城最美的舞姬,最擅音律的乐姬,最好的厨子,还有最昂贵的消费。每每城中有宴,囊中有钱的都会选择这里。第一楼楼高五层,建筑庞大,而楼宇之间嗨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此时,灯火阑珊,楼中珠帘绣额、灯烛晃耀。
而在就在二楼雅阁,舞姬们正在表演,飞旋的舞裙,婀娜的身姿,组成一道炫目的色彩。身后坐着的抚琴姑娘也甚为不俗,伴奏的乐章此起彼伏,随着舞曲越来越欢快,舞姬们的旋转的速度也在加快。
就在抚琴姑娘最后一个指尖划过琴弦,乐曲戛然而止,舞姬们整齐的半身俯地、停住,正好组成一朵梅花的形状。中间一貌美女子以扇遮面,缓缓露出真容,袅娜多姿,风情万种,将看台下的男子迷的神魂颠倒。
“王爷,这位正是我今日要进献的舞姬,半年前收入后一直都在训练,好不容易能出来见人了呢。”第一楼的管事是个男子,人称富爷,“这可是极品,还未开封的,王爷您看……”他凑到恭亲王身边,低声说道:“八千两,她今晚就是您的了。”
这第一楼的买卖自来都是贵,只不过恭亲王常宁没想到,一个舞姬,还不是买下来,仅仅是一个晚上,就要八千两。他有些肉疼,迟疑了一下。他自然不缺钱,只是,被当成肥羊宰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
“五千两。”他伸出自己肥短的五个手指,神态坚定,似乎料定对方不敢再还价。
果然,富爷点头哈腰,苦着脸吩咐着将人送到恭亲王常用的房间。
等人离开了看不见了,他才暗自吐槽,“切,好歹是个王爷,这么抠,要不是看在跟裕亲王还有些交情,谁理你啊。晦气。”他气呼呼地去找楼里的妈妈,准备药材。这恭亲王出了名就是难伺候,一夜下来,估计得好几天下不来床。
三个多月的疗养,加上有了儿子,林如海如同枯木逢春般重新焕发青春,渐渐丰腴的脸颊透着粉红,身子总算是不再那么单薄,一身青灰色的剑莽长袍,温尔雅,看着强壮了许多。
林霁拜别了父亲,上了官船,站在船上挥手,看着这个中年美男子,心中涌现了些许不舍。许多年都不曾有如此的感觉,但是极为美好,林霁感觉自己真实地活着,活在这个世界,他抚着自己的胸口,或许还会更美好地活着。
京杭大运河很繁忙,来往于扬州和京城的的船很多。这条官家御道,要比其他的水路安全很多,坐上这艘官船,安全起码有了七分保障。
在船上安顿下来之后,林霁就准备在船舱度过自己长达半个月有多的船上生涯。其实坐船并不是愉快的经历,一开始还好,久而久之就会发现都是一样的风景,每天在船上晃晃悠悠,晃着晃着头就发晕。
林霁一般在舱房看,这是官船,坐船的大多是官府的差役或者有关系的人,他低调的不行,无意在此出风头。
官船逢站必停,上上下下皆为权贵,安全无疑,只是耗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