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竟被派来做这种失礼的事情,已经是很困苦了,可不把郑三娘请到前头院子里去,到时候太子旭又要怪罪,急匆匆红了一张脸:“三娘子,太子殿下特地来见你……”
冬情口快道:“都尉弄错了吧?太子殿下是二娘子的夫郎,我家娘子的夫郎是镇西王世子,太子殿下为何要特地来请三娘?他定是来见二娘子的!”
马竟面皮子薄,被冬情噎得无话可说。
太子旭之前一直盘算着,待郑珍容入东宫后,就禀告了冯皇后,让郑珈荣一道入东宫为良娣。冯皇后素来宠溺太子旭,自不会阻止。可没想到却让郑珍容抢先一步,禀告了冯皇后,下了一道懿旨让郑珈荣和镇西王世子订婚了——他此番登门拜访,一是来慰问慰问这个可惜错过了的小姨子,二则是来向郑珍容兴师问罪的。
马竟家祖上是南人,不像慕容旭那样不重礼法,被强迫着替他给未来小姨子传话,已经是芒刺在背,坐立难安了。又被冬情指责,此刻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我,我”了半日,终于是眼一闭,心一横,大声说道:“太子殿下有话想同三娘子讲。”
康平已经走到了房门口,揣着手,靠着门,懒洋洋问:“什么?”
从院门到房门处好长一段距离,马竟想说话叫康平听见,得用不小的声音。他思及太子旭的嘱托,脸都涨成了猪肝色。这话叫他如何说得出口?
他腆着脸咬着牙,道:“烦请三娘子过来些。”
康平靠着门,遥遥地说:“我受了凉,就不过来了。马都尉请说。”
马竟脸都要涨黑了,几乎能滴下血来,唇齿嗫嗫,越说越小声:“太子殿下说、太子殿下说、说那个镇西王世子他……”后头的声音已经如蚊呐。
康平不听,光看马竟一张红脸,便知道太子旭叫他传来的话时多么不堪。她冷冷笑了笑,打断道:“有劳马都尉了,太子殿下所言,我也大概知晓。马都尉既然已经把话传到了,那便请回吧。”
马竟看了康平一眼,见她懒洋洋靠着门框,立在那里,站无站像,可偏偏带着一股子不容忽视的怒气,他知道她肯定恼了。
康平瞧他也不过十四五岁模样,拜东宫骑都尉,说好听了点是太子伴读,实际上就是个皇家童。看太子旭那不学无术的模样,这伴读的日子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再看他一步都不肯踏入院门,再在半圆月门外头满脸通红的模样,看来是个知礼守礼之人。
她突然笑了笑,莲步轻移,朝着院门走了过去。
马竟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康平走过去,轻声道:“三娘晓得此事,太子实在是为难都尉大人——三娘也很想为大人鸣不平。只可惜人微言轻,三娘也只能对不住大人了。”言罢扶了扶身。
马竟的脸上红色稍微褪去了一些,瞧着她行完礼又翩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进屋了。他忧惧地看了秋韵冬情二人一眼。东苑这边态度坚决,秋韵劝道:“此事本就于理不合,都尉既然知道,那便请回吧。”
康平进了屋子把门一关,往榻上哗啦啦一躺,轻笑出声:“那马竟倒是个明白人,只可惜跟错了主子,性子又懦弱了些。”
秋韵一边替她收拾外衣,一边道:“瞧他窘迫样子,委实也是可怜。太子殿下实在是过分得很。”
康平翻了个身,兀自在脑子里搜索马家这一号人去了。
*
刘易尧回到世子府之时,还在思索今日里郑三娘所言。
她背后势力实在奇怪,世子府上又遍布慕容焕的眼线,若真让她进门,不知会惹出什么事端。
府上管事突然来报:“世子,余香楼掌柜的求见。”
余香楼是龙都一家酒馆,不算很有名气,但胜在物美价廉,世子府一向穷困潦倒,有时候会向此楼订点饭食。他凝眉:“此事你去处理便好。”
管事说:“掌柜的说我们之前的账目不对,要来亲自见您。只是我们记得,之前订的几次饭食,账都是平了的。我们说不过他。”
刘易尧苦笑一声,他这个有名无实的世子,连个酒楼掌柜都敢欺压,这等小事都得叫他亲自出面才成。他缓缓道:“好吧,你让他进来。”
他本以为这个掌柜不过是仗着他无甚权势,过来欺侮一番,打发走了便罢,谁知道人一进门,他便目光一滞——
余香楼的掌柜,竟然是个灰蓝眼睛的吐火罗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