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凭实据在人手中,他高篱还能狡辩不成?昭婉心冷如冰封。仰望苍穹,满心悲怆。
情为何物,孰真孰假?前处两个都深爱她的男子各执一词,仿佛谁的话都可信也都不可信。
爱慕她的男子为她付出一切而不悔,她爱慕的男子却忍心抛弃她不顾。天呀!昭婉该如何抉择,今夜,必定随一人离开,因着再无退路。犹如她就立在山崖之上,总该做出决断的。
夫君的谛言不再可信,李思虞这样的毒妇都能接回,还有何指望高篱遵从她一夫一妻的唯一愿景?
生生死死,缘尽缘散。高家再无少奶奶程昭婉,玉竹居再无程昭婉的容身之处。古宁昌脾性乖张,善恶皆备,并非她所爱之人。
若说此生待她最好的竟还是古宁昌莫属呀!
大春、师妹;义母、伊伊姐姐;大姐,三妹,小弟;薛神医,琪;小翠、包打听前辈;你们都殁去了吗?不错,一番仇怨杀戮,你们都先她一步别过这悲伤的尘世,在转瞬之间便也阴阳两隔。
一阵阵寒风送来苦短,昭婉含泪斟酌一番已然有了决断。
绝美无匹的秋水眸盯着软塌塌倒地的最爱男子,他那忧伤,可悲的身影。“高篱,你的誓言如此不可信,我还能指望你什么?夫君,昭婉心已死,看淡尘世的悲欢,谛语已殁,你我今生无缘。”
又转向古宁昌。“多谢古公子对昭婉的一番情意,若有来生,昭婉兴许会再三思虑,兴许会与你机会做你的娘子。但此生我就算身死也无法改变是高篱妻子的事实。”
“二位公子哥,民女乏了,厌倦这尘世的纷纷扰扰,让我安息吧!”“大春、师妹;义母、伊伊姐姐;大姐,三妹,小弟;薛神医,琪;小翠、包打听前辈,你们等我,昭婉来陪你们了。”
转身,就在这浑浊幽暗的夜幕下,一代绝色佳人狠心抛下所有杂念毅然跳入万丈深渊。
“啊!”凄惨的呼声发自古宁昌。“不要!啊!……”
面色煞白,高篱倒地,不省人事。
……
玉竹居之中,众人慌乱成一锅粥,无论何妈妈与李郎中施出什么手段,也已经回天乏术,夫人老眸圆睁,死不瞑目。
此时,李思虞焦虑不安,踱步来回。承儿已然寐下,如此香甜,瞧去心儿都软了。
按说,自个乃是戴罪入的玉竹居,因着承儿之故,婆婆才会对她格外开恩。也因着承儿的缘故,她虽然被夫君休了。但人心都是肉做的,日久天长夫人——婆婆总会想明白,宽恕她的罪孽的呀!
昭婉再美艳无匹又当如何?不也惨遭休一封?就算日后高篱迎回昭婉,与昭婉生儿育女也不打紧啊!各自都有孩儿,难道高家人还能不顾及高家骨肉的情分对他们的娘亲下的去狠手?
唉!一时糊涂,竟然又干起那些罪恶之事。不成,趁此刻昭婉并未归来之前,赶紧将那封密函取回,将涂抹蟾蜍之毒的绣花针尽快扔了。
从未有过的自责,忐忑不安。她该以何种理由前去昭婉的寝闺,不错,就以打算寻找婆婆为由,总不能高篱与昭婉一夜不归,冯开的项上人头就撂在院中无人问津了吧?
步履舒快,她既然有意洗心革面,就此算数吧!不再与人争,也无需与人争。只要承儿平平安安长大成人,她得不到高篱的情爱又如何?
竹庑乱糟糟的究竟发生了何事?
李思虞拦下一小厮问话。“怎的了,大家都这般慌慌张张的?”
那小厮哭哭啼啼回话道:“小的听姐姐们说……说夫人殁了。”
“啊!?”夫人怎会突然就殁了?她猜出了婆婆身在何处了。拔腿就疾奔而去。“婆婆,您万万不能拆开那封密函啊!思虞不是有心的,婆婆呀。您殁了,儿媳可怎么活呀!……”
狂风大作,这天地之间有些诡异,银月藏身,乌云滚滚。一场春雨在春雪之后的短短几日后瓢泼而来。
长风凄凄,冷雨无情。哭泣在长夜连绵不绝。
古宁昌身着兵丁为他穿上的蓑衣凭雨淋了一夜,可高家暗卫与古府的兵丁一番山腰之间寻觅不得少奶奶体骸,他这才启口说话。“她说会给我机会,她说会给我机会,她说会……”
与古宁昌景况相似,高篱厥倒之后便被高家暗卫扶去山间岩岫之中。突兀醒来。“昭婉……少奶奶她人呢?她人呢?……”
又次厥倒,高篱已然面上苍白。暗卫寻尸未果,也顾不得许多,赶紧将二公子抬回玉竹居。
缟素还未除去,玉竹居又置办丧事。哭天抢地,是夫人最贴心的大丫鬟紫莲。旁个皆为历来温善的夫人被毒死惋惜不已。可惜,可惜那封密函谁人送来,已经无法查出其人了。
为何一夜之间会引发两起惨境,高家究竟怎的了?
阔富人家羡煞旁人,可到头来也逃不脱生离死别,一场名利追逐的空空无存。
“夫君,你真的怀疑那毒针是奴家放在密函之中的?”李思虞怀抱承儿,幽苦的双眸盯着她属意的夫君。
高篱近来恍恍惚惚,时常语无伦次。娘亲入土为安,高家主人也死的差不多了。幸好,李思虞为高家留后。
“你走,我不要再见到你!恶毒的女人,滚出我高家。”高篱噙泪扬声嚷她。
李思虞抿唇抽泣,一缕柔美仅次昭婉的绝色美人就这般恨恨地一跺脚,抱着承儿就去寻何妈妈。
她双膝跪地。“何妈妈,都是我不好,夫人的死的确与我有关。”
夫人入土为安十日之后,李思虞才敢向何妈妈言明一切,而后她将承儿送至何妈妈的怀中。“前两日我李家也被抄了,父亲、娘亲下了大狱,哥哥也受他翁家牵连被押解去京城。何妈妈,到今日我总算看开了,什么荣华富贵不过都是过眼云烟。到头来,最亲的人才是无价之宝。哪怕只有一口粢粝粗食,一家人欢欢喜喜,没有怨恨,长长久久。哈哈哈!可惜,我往时无法放下,惟有放下这一切自然便能无恨,亦无欲无求。不错,无欲无求。何妈妈,我走了,承儿就托付您像亲孙儿一般爱护他,让他有口粗茶淡饭,长大成人就可。不要告诉承儿他娘亲是谁,免得我犯下的罪孽让他无法面对。”
何妈妈老泪纵横,闭口颔首。哀戚的双眸盯着怀中熟睡的承儿,那么的眉清目秀,颇有二公子的风貌。
她真个走了,带着自怨自艾、无法谅解自个,李思虞终归去玉山才造好的庵堂落发为尼。
近来听闻古家少主古宁昌跑去玉湘城街头大吼大叫,俨然疯疯癫癫,不成体统。流言蜚语直指高篱的娇妻与古宁昌暗通款曲,待被高篱发觉之后,程昭婉羞愧难当跳崖而死,才伤了古宁昌的心令他疯癫的。
高篱不知听哪个小厮说的,反正他也无需费心去堵住流言蜚语,昭婉殁了,带着绝望跳下断崖的。
怪只怪自个无能,驽骀,最爱的妻子都保不住,让她饱受人世间的悲哀愁苦,到头来亦背上**妇的骂名。
日夜醉酒不醒,依然无法忘却她的倩影。煎熬令他语无伦次,比之古宁昌一个招摇、一个沉郁。但他们都一样,心死、行散。高篱听闻李思虞出家为尼,承儿也托付于他最信任的何妈妈。
也好,该到了了结一切的时刻。承儿托付何妈妈不变,秦执事与杨管家则继续打理各自庶务,待承儿长大成人之后再归权承儿。
三日后,醉香楼与樊春春痛饮一番,随即,高篱再次登上了玉山最高顶——眺湖涯。
樊春春打诨道:“高公子,生死有命,看开些吧!千万不可做出傻事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