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匀燮耸耸肩,不置可否,暗沉着一张脸坐到案旁的太师椅上,翘起腿捻起一颗容宜洗好的葡萄放入口中。
江匀珩责怪道:“你真还是个孩子,何必去招惹无关紧要的人,惹一身骚。”
江匀燮吐掉又酸又涩的葡萄皮,凝声道:“大哥,弟弟不知您在顾及什么?隐忍什么?但弟弟唯独不愿您是为我着想!大劫大难后大哥不该失了锐气,不该成为屈人之下的卑微弃臣。”
江匀珩垂下眼眸,遮掩住了眸底的情绪,只道:“燮儿,就如你不想大哥顾虑你般,大哥也不希望你顾虑为兄。”
江匀燮起身,冷声道:“大哥放心好了,弟弟日后不会再多此一举考虑大哥了。”
江匀珩见他神情不对劲,连忙拉住他的手温声询问:“燮儿,大哥说错话惹你不悦了?”
江匀燮牵了牵嘴角,“没,大哥说的话永远都是对的。”
江匀珩看着弟弟,眉眼深沉,“燮儿,此番出征是最后一击,但你切记自己只有一副血肉之躯,莫要逞强。虽说‘不破楼兰终不还’,但大哥和母亲断不能再失去一个亲人了!”
江匀燮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大哥不必多虑,弟弟自会顾好自己。”
说罢便最后看了一眼谦和温润的江匀珩,眸底有不舍、有失望亦有怨。
身穿鸦青色薄袍的挺拔铮然身影消失在朱红雕花木门后。留下江匀珩独自一人坐着,身旁只剩香炉的翠烟萦绕。
他的内心何尝不是充满了浩然正气与熊熊烈火,但他身上肩负着太多的责任与使命。他背后是整个侯府,他承载着祖辈们的誓言和父亲的大义,又如何能活得恣意潇洒?
皇家无需江家儿郎,然大昭之民不可无。故其必舍身安帝心,若非己身此线,帝必不容江匀燮矣……
“夜吹古木晴天雨,月照平沙夏夜霜。”
容宜给江匀珩留了一盏灯,随后退出了房间,轻轻将门带上。
手腕刚垂下就又被人倏地拽住了,容宜少了先前的惊诧,黑暗中背对着她的人不由分说地牵着她出了院子。
这次容宜没有挣扎,手腕间的力度也松了一些,但还是温度灼热。
暗夜里,江匀燮拉着容宜急步走着,不甘心地问:“你和我大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容宜踉踉跄跄地跟着他,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什么时候开始的?容宜情不知所起。
许是他在回廊里抓住自己手腕的那个晌午,或是他宁可跟主母反目也要救自己时,亦可能更早,在他特意来后院送舆图时……
不等容宜回答,江匀燮突然在花园的湖边停下,环住容宜抱起,蓦地身子轻盈如飞,腾空而跃。
容宜因为失重感畏惧地抓紧了他的衣袖,他炙热的大掌抚上容宜的脑袋,将人整个护在怀里。
一阵响动停下后,江匀燮才稍稍放开人,容宜怔怔地从他的胸膛上抬起头,这才发现二人已到了高高的梧桐树上,容宜的眉眼染了些怒气,瞪向江匀燮。
见他乌发、脸庞上都沾染了水珠,想到刚才护着自己的举动,眼里的怒火又熄灭了些。
容宜无奈地垂眸,瞥见了脚下黑漆漆一片的湖面,像藏着怪物般渗人。更何况两人正坐在堪堪能承受二人重量的枝干上,稍不慎便会失去平衡跌落。
容宜顿时头皮发麻,本能地揪紧了江匀燮的衣襟。
江匀燮对于容宜的反应甚是满意,他想要的便是容宜可以一直这样依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