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肆虐,四处都是人心惶惶。
深宅大院总是清净,可这两天夜里却经常能听到外面的细碎声音。
宋楚烟白天被哄着养病,半夜醒来,正听见门外传来凄厉的哭声。她迷迷瞪瞪间,以为是小红姐姐和小翠姐姐受了委屈在哭,下床穿鞋,循声走出去,却停留在一处院墙跟前。
头顶银月高悬,星辰寥落,本该是好景色。
院墙外的哭声却格外的凄厉无助。
“我儿才六岁啊——”
“早先就跟你说过了!霍老爷手里有预防天花的法子,只要你抵了房子签了卖身契,足够你儿子买牛痘了!偏偏你骨头硬……我呸,现在你想卖,也晚了!”
另外传来几个男人的哄笑声,渐渐远了。
而一墙之隔外的女人哭声却更凄厉,哭六岁孩童失了机会,也哭丈夫得了天花死在床上,最终只是声音嘶哑的哭:“我……为何我不得天花去死!独留我一个人,该怎么过日子呀……”
宋楚烟从开始的震惊,到眼底渐渐浮现怒意。
霍老爷竟然拿自己牛痘的法子去卖!
她正要离开,背后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回头,便看见霍逸成站在身后,少年郎提着一盏鹅黄的灯,素白的里衣靛青的长袍,隔着几颗灌木看她:“不好好睡着,出来吹风作甚?”
“少爷,你爹爹他……”
“嬷嬷没跟你说过,让你叫我一声哥哥吗?”霍逸成打断了她的话,绕过灌木走过去,弯身去牵她冰凉凉的手,将她拢进自己温暖的外袍下,捏了捏她的掌心,“叫哥哥。”
“霍哥哥。”
宋楚烟也不知道霍家上下,为什么总是跟这些称呼过不去,仆从要叫她一声小神仙,她也要叫霍逸成一声哥哥。虽然没被占便宜,但被强硬的要求,总觉得不自在。
好在霍逸成只是淡漠的点点头,要拉着她回去。
一墙之隔外,却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啊——”
“吵死了!你可知自己靠着的哪面墙?夜晚哭丧?哭散我家少爷的福气怎么办……带着你丈夫儿子的尸体滚远些,嘴巴再闭不住,小心我取热炭来堵你的嘴!”
霍家家仆的声音不算大,可字字句句都是威胁。
墙外的女人果然没了声。
却不知是已经离开,还是真的被逼着吃下热炭。
宋楚烟心头一紧,她挣开霍逸成的手,眼眶急的发红:“你们害人。”
霍逸成微微诧异,两条细眉紧皱:“我去问。”
说罢,他又去拉宋楚烟。
宋楚烟见他全然不知的模样,也冷静下来,跟着他去找人。
不过片刻,整个院子的人都被叫到屋内,霍逸成坐在上座,宋楚烟就贴在他身侧,和他裹着同样一件外袍,看着跪了一地的仆从,又有些惊讶。
她原以为霍逸成的小院子有六间屋子和一个小厨房就已经够大了。
没想到除了小红小翠之外,院子里的家仆竟然有这么多!
小翠为首,头也不抬的问:“少爷夜里这般兴师动众,所为何事?莫不是被外面长街上的喧闹吵到耳朵,奴婢这就……”
“谁许你们在外为非作歹的?不过是有人大吵大闹,就要喂人热炭?”霍逸成冷声打断小翠的话。
小翠也是诧异,忙回头叫小红去问。